“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收起笑容,難得正經了幾分,“辛苦你了。走,去書房,正好,我也該正式給你上第一堂課了。”
書房內。
蘇哲並沒有拿出什麼醫書典籍,而是讓蘇福取來了一塊處理乾淨的新鮮豬皮,以及一套他親手打造的、閃著寒光的外科手術器械。
“醫者,尤其是外科醫者,手上的功夫是根基。”蘇哲將一把持針器和一把組織鑷遞給柳月卿,“今天,我教你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縫合。”
柳月卿接過冰冷的器械,眼神瞬間變得專注起來。
“縫合之要,不在於快,而在於穩、準、輕。”蘇哲站在她身側,近得能聞到她發間淡雅的藥香,“你的手要像撫琴,而不是像揮錘。看好了,這是‘單純間斷縫合’。”
他一邊說,一邊親手做著示範。
銀針穿過豬皮,角度、深度、力度都控製得妙到毫巔,每一次打結,都乾淨利落,結扣平整地落在創緣一側。
“看到了嗎?針距、邊距要均勻,線結的鬆緊要適度,太緊會影響血運,導致組織壞死;太鬆又無法有效閉合創口。”
他的講解,完全顛覆了柳月卿過去對“縫合”的認知。
她原以為,那不過是粗暴地將皮肉用針線拉在一起罷了。
“你來試試。”蘇哲將位置讓給她。
柳月卿深吸一口氣,學著他的樣子,笨拙地開始操作。
然而,那小小的縫合針在她手裡卻仿佛重若千斤,不是紮得太深,就是拉得太緊。
“手腕放鬆,不要用蠻力。”蘇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下一刻,一隻溫熱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柳月卿渾身一僵,隻覺得一股電流從手背瞬間竄遍全身,臉上剛剛褪去的紅暈再次升騰起來。
“感覺到了嗎?用手腕帶動手指,而不是用整個胳膊去發力。”蘇哲渾然未覺她的異樣,或者說,他是故意的。
他的手包裹著她微涼的手,引導著她,一針,又一針。
“對,就是這樣……你的天賦很好,學得很快。”
近在咫尺的呼吸,耳邊低沉的嗓音,手上相觸的溫度……柳月卿的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都無法集中在那塊豬皮上,隻能機械地被他引導著。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狂亂的心跳,生怕被身邊這個“老師”聽見。
許久,蘇哲才鬆開手,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多加練習,不出半月,你就能掌握基本要領。”
柳月卿如蒙大赦,慌忙後退兩步,低著頭,不敢看他:“多……多謝先生教誨。”
入夜,蘇哲的書房燈火通明。
這一次,坐在他對麵的,是柳盈。
如果說對柳月卿的教學是帶著幾分挑逗和試探的“實踐課”,那麼對柳盈的,則是純粹的“理論課”。
“你管著我府內外的所有賬目,黃萬金那邊的醫材行,你也時常要去對賬。傳統的記賬法,一筆筆記錄下來,看似清晰,實則混亂,容易出錯,更難以分析。”
蘇哲在一張白紙上畫了兩個大字:借、貸。
“今天,我教你一個記賬法,叫‘複式記賬法’。核心就一句話: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
柳盈冰雪聰明,又常年接觸賬目,蘇哲隻稍加點撥,她便立刻領悟到了其中的精髓。
“少爺的意思是,每一筆錢的來與去,都要同時記錄在兩個或以上的賬戶裡,一個記錄增加,一個記錄減少,且總額不變?”柳盈的眼睛越來越亮,仿佛發現了一片新大陸。
“聰明!”蘇哲打了個響指,“比如,我們賣出一批繃帶,收了十貫錢。那麼,‘庫存’這個賬戶就減少了價值十貫的貨,而‘錢庫’這個賬戶就增加了十貫錢。一減一增,總賬是平的。這樣一來,任何一筆賬出了問題,兩邊一對,立刻就能發現。這叫什麼?這叫‘交叉驗證’,‘內部風險控製’!”
一連串的新名詞從蘇哲嘴裡冒出來,柳盈聽得如癡如醉。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在月下,他可以是吟誦千古絕句的瀟灑詞人;
在病榻前,他是起死回生的救世神醫;
而在此時的書房裡,他又是洞悉經營之道的商界奇才。
他到底還有多少麵,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好好學吧。”蘇哲伸了個懶腰,將寫滿筆記的紙推給她,“學會了這套東西,以後整個大宋的錢莊、商號的掌櫃,都得管你叫祖師奶奶。”
柳盈接過那張紙,視若珍寶地捧在懷裡,抬起頭,那雙明亮的眸子裡,是毫不掩飾的崇拜與愛慕。
她柔聲說道:“奴婢不求做什麼祖師奶奶,隻求能一直跟在少爺身邊,為少爺分憂。”
蘇哲看著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心中一動,伸手習慣性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頭。”
這一夜,蘇哲難得沒有早早睡去。
他一個人躺在那張心心念念的逍遙椅上,輕輕搖晃著。
左手是驕傲聰慧、外冷內熱,需要他用智慧和耐心去引導、去征服的柳月卿。
右手是溫柔忠誠、秀外慧中,將他視作天神,能為他打理好一切後方的柳盈。
“唉,麻煩啊……”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極其愜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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