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默覺得自己幾十年的行醫經驗,在今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侮辱他的,不是什麼太醫院的國手,也不是哪個杏林世家的傳人,而是一個乳臭未乾、說話懶洋洋、行事卻霸道得不講道理的毛頭小子。
可偏偏,他還沒法反駁。
因為那套看似兒戲的“三色檢傷法”,在張彪和周勇的軍令下,正以一種冷酷而高效的方式,將這片混亂地場麵梳理得井井有條。
“這……這簡直是胡鬨!”楊默看著一個被標記為“綠色”的輕傷員,隻是因為哭嚎得太大聲,就被鐵牛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老老實實地滾去角落自己按傷口,不由得痛心疾首,“治病救人,豈能如此粗暴!”
蘇哲剛好溜達到他身邊,聞言耳朵一動,斜睨了他一眼,懶洋洋地開口了:“楊老先生,話不能這麼說。特殊時期,得用點特殊手段。這就好比食堂打飯,你不能因為誰嗓門大就先給誰盛,總得讓快餓死的兄弟先吃上一口熱乎的不是?”
“你……”楊默氣得胡子直抖,“強詞奪理!老夫行醫一生,從未見過如此……”
“所以說啊,”蘇哲打斷他,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時代在進步,醫學在發展,老守著那套‘祖傳貼膜,包治百病’的思路,遲早要被淘汰的。”
楊默被這些聽不懂的詞砸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蘇哲卻沒工夫跟他掰扯,他環視了一圈被初步規整的傷兵營,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行,太不專業了。”他搖著頭,“這環境,彆說救人了,養豬都容易得豬瘟。蘇福!”
“小的在!”蘇福立刻小跑上前。
“去,告訴張副將,給我劃出一塊最大的空地,要上風口的位置。”蘇哲伸手指點江山,“另外,再調撥一百個士兵,聽我號令。本縣子今天心情好,免費給他們搞個大型基建項目。”
張彪聞訊趕來,一臉疑惑:“蘇大人,還搞什麼……基建?”
蘇哲說道,“手術區域要單獨劃分出來,否則我們在哪給傷兵進行救治?”
張彪大手一揮,吼道:“來人!點一百個弟兄,全聽蘇大人調遣!誰敢磨洋工,老子扒了他的皮!”
於是,在麟州大營數萬將士驚奇的目光中,一個極其古怪的場麵出現了。
新上任的神醫縣子蘇哲,揣著手,像個遊手好閒的地主老財,在一片空地上來回踱步。
他身後,薛六和鐵牛如同兩尊門神,一個負責傳達蘇哲那些稀奇古怪的指令,另一個則負責用他那沙包大的拳頭,督促那一百個士兵玩命乾活。
“那邊,給我挖三條平行的深溝,對,就這麼寬,這麼深!彆問為什麼,問就是風水好!”
“所有帳篷,必須用沸水燙洗過才能搭!鐵牛,你親自監督,誰的抹布沒擰乾,你就把他擰乾!”
鐵牛甕聲甕氣地領命,拎著個比人還高的帳篷杆子,瞪著牛眼掃視眾人,嚇得士兵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塊區域,撒上石灰,再用烈酒潑灑一遍!”
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命令從蘇哲嘴裡輕飄飄地吐出來,聽得周圍的軍醫和將領們眼角直抽抽。
用滾水燙帳篷?
用能喝的烈酒潑地?
這蘇大人莫不是瘋了?
這得浪費多少物資!
然而,在蘇哲的指揮下,一個顛覆了所有人認知的東西,正以驚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最外圍,是“消毒區”,所有進入者必須在這裡用烈酒洗手換鞋。
緊挨著的,是“重症監護區”,也就是那些綁著黃色布條的重傷員的安置點。
而最核心、被三層帳篷嚴密包裹起來的,則是一個巨大的主帳篷,蘇哲將其命名為——“隔離手術帳”。
不到兩個時辰,大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標準化戰地醫院,就在這片血與火的土地上,奇跡般地誕生了。
看著眼前這個布局規整、區域分明、甚至連空氣都似乎清新了不少的“怪異”營地。
“好了,硬件設施勉強達標。”蘇哲拍了拍手上的灰,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接下來,該挑個‘幸運客戶’了。”
說著,他背著手,走進了最裡麵的“紅色”帳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