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帳外,人頭攢動。
周勇、張彪等一眾將領,連同那些將信將疑的軍醫們,都像一群等著看西洋鏡的百姓,伸長了脖子,試圖透過帳篷的縫隙,一窺究竟。
“都安靜點!”薛六抱著臂,像一尊鐵塔立在帳外,“蘇大人的話都忘了?誰再交頭接耳,擾了手術,就去跟馬糞親近親近!”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但那一道道目光,卻更加灼熱。
帳篷內,氣氛肅穆得仿佛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祭祀。
蘇福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紫檀木長匣,匣內鋪著柔軟的錦緞,一排造型各異、寒光閃閃的“凶器”整齊地陳列其中。
除了柳葉刀、鶴嘴鉗、牛耳剪……
還有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器物,有的薄如蟬翼,有的細如牛毛,有的頂端帶著精巧的彎鉤。
在牛油燈的照耀下,每一件都反射著冰冷而純粹的光澤,仿佛不是凡間鐵匠所能打造。
“嘶……”帳外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這是何物?莫非是蘇大人從京城帶來的神兵利器?”一個年輕將領喃喃自語。
楊默的老眼瞪得比銅鈴還大,他行醫一生,見過最好的工具,也不過是太醫院的銀針金刀,但與眼前這些相比,簡直就是鄉下鐵匠鋪裡的燒火棍。
蘇哲對外界的震驚恍若未聞,他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術前準備。
“蘇福,上酒精。”
蘇福立刻端來一盆清澈的烈酒,一股濃烈的酒精味瞬間彌漫開來。
蘇哲將雙手浸入其中,仔細地搓洗著每一個指縫,那架勢,比大姑娘繡花前焚香沐浴還要虔?.
“敗家子啊!”楊默在帳外看得捶胸頓足,“如此烈酒,拿來潑地已是暴殄天物,竟還用來洗手?這……這簡直……”
他已經想不出詞來形容了。
然而,更讓他眼珠子快要掉出來的一幕發生了。
蘇哲洗完手,蘇福又遞上兩隻用沸水煮過的薄如蟬翼的白色絲帛手套,蘇哲慢條斯理地戴上。
接著,他又戴上了一個遮住口鼻的白色布罩。
一套流程下來,他整個人除了眼睛,幾乎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搞定。儀式感要足,b格才能拉滿。”蘇哲活動了一下戴著手套的手指,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轉向早已被這套流程唬得一愣一愣的王二麻子:“看清楚了?這叫無菌觀念。以後你們跟著我上手術台,都得按這個標準來。不然病人沒被敵人砍死,先被咱們手上的臟東西給弄死了,那傳出去,砸的是我的金字招牌。”
王二麻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神裡充滿了對未知領域的敬畏。
“好了,開整。”
蘇哲走到擔架旁,此刻躺在上麵的都監林峰腹部有一個碗口大的血洞,破爛的衣甲和血肉模糊地黏在一起,一段灰白色的、蠕動著的物事從傷口裡鼓了出來,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帳外已經有軍醫認了出來,駭然失色道:“是……是腸子!他的腸子流出來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嘩然。
開膛破肚,腸穿肚爛,這在所有人看來,都已是必死之相,無非是早一刻咽氣和晚一刻咽氣的區彆。
蘇哲卻仿佛沒看到那足以讓常人嘔吐的場麵,他拿起一根銀針,在林峰身上幾個穴位刺了進去,隨即又讓蘇福撬開他的嘴,灌下小半碗黑乎乎的湯藥。
“這是麻沸散的改良版,我親自調配地計量,保證不會出現呼吸困難或者呼吸抑製。”蘇哲一邊操作,一邊進行著現場教學,“今天的案例是開放性腹部創傷,伴有腸管脫出及破裂,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那零點一,就看我的心情了。”
一切準備就緒,蘇哲的眼神陡然一變。
先前那股子懶洋洋的勁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專注與冷靜,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具瀕死的軀體。
他伸出手:“一號刀。”
蘇福立刻遞上一柄閃亮的柳葉刀。
刀鋒落下,沒有絲毫猶豫,精準地沿著傷口邊緣劃開,將原本的創口擴大。
“嗤啦”一聲,皮肉分離。
這一刀,看得帳外眾人心頭猛地一揪,副將張彪更是下意識地吼出聲來:“他在乾什麼!”
“瘋了!他徹底瘋了!血肉豈能如此輕易割舍!”楊默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帳篷裡的蘇哲,對身旁的周勇抱拳說道,“將軍!此人不是在救人,他在進一步毀壞林都監的遺體。”蘇哲仿佛背後長了眼睛,頭也不抬地說道:“張副將,稍安勿躁。想看清楚裡麵的情況,不把門開大點怎麼行?至於楊老先生,您那套理論已經過時了,該升級了。您老就當看個熱鬨,彆拿您的老年機來挑戰我的智能機。”
一番話說得楊默老臉憋成了醬紫色,偏偏又無法反駁。
蘇哲手上的動作快如閃電,他用鉗子小心翼翼地將脫出的腸管托住,對王二麻子說:“用溫鹽水衝洗,保持濕潤,這是基礎操作,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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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開始清理腹腔內的積血和汙物,一塊塊凝固的血塊、破碎的組織被他麻利地夾出,扔進一旁的托盤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很快,腹腔內的情況暴露在燈光下。
一截腸子上赫然有著兩個被矛頭貫穿的破洞,裡麵的東西正不斷汙染著整個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