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燙手的山芋。”蘇哲坦然答道。
“不。”韓琦搖了搖頭,目光深邃地看著他,“這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你以為你丟下去的是一塊石頭,想聽個響,但可能什麼也聽不到。”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此案,時日太過久遠,宮中當年相關的內侍、宮女,死的死,散的散,想找人證,難於登天。就算找到了,誰又敢說真話?物證,更是早就被雨打風吹去,無從尋覓。這是其一。”
“其二,”韓琦的目光掃過蘇哲,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你可想過,若真有人敢在宮闕之內,對龍裔下手,其背後之人的權勢,會到何種地步?其能量,能織出多大一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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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哲沉默了。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昨夜柳月卿那張帶著羞澀與幸福的臉龐,浮現出她平坦小腹下那個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那是他的希望,他的未來,是他來到這個時代,最真切的羈絆。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決心,從他的心底油然而生。怕?當然怕。但他更怕的,是自己退縮之後,這張看不見的大網,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纏上他的妻兒。
他抬起頭,迎著兩位宰相審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的退縮。
他笑了笑,笑容裡沒有了平日的戲謔,反而多了一份為人夫、即將為人父的擔當與沉穩。
“韓相公,您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他平靜地說道,“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我是一個大夫,在我看來,大宋朝廷,就像一個病人。這樁舊案,就是他身體裡的一顆毒瘤。如果不趁著現在還有力氣把它挖出來,難道要等它擴散全身,病入膏肓嗎?”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堅定:“更何況,我如今不是一個人了。有些風雨,我不想讓我的妻兒去承擔。所以,我必須親自走出去,把天上的烏雲都掃乾淨,還他們一個萬裡晴空!”
這番話,擲地有聲。
韓琦與富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看著他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心,心中同時湧起一陣莫名的感慨。
“好一個‘還他們一個萬裡晴空’!”富弼撫須長歎,眼中滿是讚許,“有此心,方能成大事!韓公,看來,我們這些老家夥,也該替他掃清一些路上的碎石了。”
韓琦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他與富弼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切儘在不言中。
韓琦起身,親自走到書案前,取出一張空白的政事堂公文,提起筆,手腕沉穩有力。富弼則站在一旁,凝神看著。
隻見韓琦筆走龍蛇,一氣嗬成:
“奉敕:茲有軍國機要,特命皇城司一體查辦。事關國本,刻不容緩。凡六部、大理寺、宗人府及京中各衙,須全力襄助,便宜行事,不得有絲毫推諉、延宕。倘有故意阻撓公務者,皇城司可先辦後奏。欽此。”
韓琦寫完,放下筆。富弼從一旁取過象征著大宋最高行政權力的“政事堂”大印,與韓琦一同,將那方鮮紅的印章,重重地蓋在了公文之上。
“拿著它,去吧。”韓琦將這份還帶著墨香的陳條遞給蘇哲,鄭重地說道,“大膽去做,但務必小心行事。在明處,這道公文是你的護身符;但在暗處,你唯一能信的,隻有你自己。”
“多謝韓相公!多謝富相公!”蘇哲接過這份沉甸甸的授權書,心中大定。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折好,貼身放入懷中,如同揣進了一件終極法寶。
“那晚輩就不打擾二位處理軍國大事了。”蘇哲恢複了些許輕鬆的語氣,拱了拱手,促狹地眨了眨眼,“我這就去刑部大牢,把我那幾個還在‘出差’的手下給領回來。再晚點兒,我怕杜尚書就該管他們飯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望著蘇哲那充滿鬥誌的背影,韓琦與富弼相視而笑,笑容中,卻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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