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家,是西山翠竹林的觀音堂。
這地方就偏僻多了,山路崎嶇,馬車上不去,一行人隻能徒步攀登。蘇哲一邊爬,一邊喘著粗氣抱怨:“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出家,就這上班路上的運動量,擱誰都得瘦啊。”
觀音堂的規模很小,隻有寥寥數名女尼,顯得清冷而寂寥。
他們要找的目標,法號“法真”。
這位法真師傅,與上一位靜安師傅截然相反。她身形枯瘦,麵容嚴肅,眼神像尺子一樣刻板,不帶一絲感情。見到蘇哲等人,也隻是冷冰冰地行了個禮,便不再多言。
蘇哲故技重施,這次換了個話題:“我聽聞師傅也是從京畿之地而來,不知師傅可還記得當年汴京城內,金明池畔的龍舟賽是何等盛況?”
法真師傅麵無表情地回答:“貧尼入空門已久,紅塵俗事,早已忘卻。施主若為禮佛,請自便。若為閒談,貧尼還要做晚課。”
說完,她轉身就走,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蘇哲碰了一鼻子灰,卻並不生氣。他看著法真師傅那如同複製粘貼一般標準的步伐,和那張仿佛戴了麵具的臉,低聲對薛六說:“這位師傅,倒像是在宮裡待過的,不過不像宮女,更像是負責教導禮儀的嬤嬤。一板一眼,毫無破綻,也毫無感情。這種人,要麼是天性如此,要麼是受過極其嚴苛的訓練。但她的眼神裡沒有故事,隻有規矩。”
很顯然,這也不是他們要找的若雲。
“第二個,謝謝惠顧。”蘇哲歎了口氣,“下一個。”
第三家,是江邊的水月庵。
這家尼姑庵風景極好,建在江邊的一處懸崖上,推開窗便能看見滾滾江水。
目標人物,法號“慧心”。
見到慧心時,蘇哲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位女尼看起來三十出頭,容貌清秀,眉宇間帶著一股化不開的哀愁。她不像靜安那樣喜樂,也不像法真那樣刻板,她的眼神裡,有故事。她正坐在窗邊,安靜地抄寫著經文,江風吹起她的僧袍,整個人顯得飄然若仙,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這形象,太符合蘇哲對若雲的想象了。
蘇哲的心情緊張起來,連帶著說話都謹慎了許多。他沒有直接試探,而是以一個醫者的身份,溫和地開口:“師傅,我看你麵色鬱結,似有心病。若不介懷,可否讓在下為您診一診脈?”
慧心抬起頭,看了蘇哲一眼,那眼神裡的哀傷,讓蘇哲都為之動容。她沒有拒絕,輕輕伸出了手腕。
蘇哲搭上她的脈搏,脈象弦細,是典型的肝氣鬱結。
“師傅可是經曆過什麼痛徹心扉的往事?”蘇哲柔聲問道。
慧心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蘇哲心頭一緊,追問道:“是關於……一個無法守護的孩子嗎?”
慧心猛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著蘇哲。
有門!蘇哲心中大喜。
然而,慧心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施主……如何得知?”她哽咽著說,“十二年前,我與未婚的夫君已有婚約,卻……卻不幸小產,失了我們的孩子。夫家嫌我不祥,將我退婚。我萬念俱灰,這才……遁入空門。”
蘇哲僵住了。時間對得上,孩子也對得上,可故事完全對不上。
他沉默了許久,才收回手,輕聲說了一句:“抱歉,是在下唐突了。請師傅保重身體。”
從水月庵出來,天色已經昏暗。江風吹在臉上,冰冷刺骨。
接連三次的失敗,讓隊伍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第三個……還是謝謝惠顧。”蘇哲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他靠在馬車壁上,看著手中的地圖。
六個紅圈,已經被劃掉了三個。
“還剩三個了。”他低聲說,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概率從六分之一,提升到了三分之一。咱們的運氣,總該好起來了吧?”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地圖上最偏遠,也最不起眼的那個紅圈上——黑石山,甘露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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