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秀秀帶來的短暫漣漪很快平息,畫室內重新被那種等待最終審判般的寂靜籠罩。
夜色漸深,窗外偶爾傳來遠處車輛的模糊聲響,更反襯出室內的落針可聞。
就在距離張琪琳預言的通道開啟時間越來越近,空氣中的空間波動連王胖子等人都能隱隱察覺到一絲異樣時,畫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這一次的敲門聲,沉穩、克製,帶著一種與之前所有人都不同的、仿佛曆經世事的平靜。
張琪琳無聲地看向吳邪,見他微微點頭,便再次上前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張海客。
他依舊穿著那身看似普通、實則用料考究的深色衣褲,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和複雜。
他走到吳邪麵前,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沒有像霍秀秀那樣激動,也沒有像王胖子他們那樣崩潰,隻是用一種平靜中蘊含著深沉力量的目光,仔細地、仿佛要將吳邪此刻的樣子刻入腦海般,注視著他。
“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張海客開口,聲音低沉平穩,是對吳邪說的,但他的目光卻微微偏轉,帶著詢問的意味,看了一眼吳邪身旁寸步不離的張琪琳。
吳邪看了看張海客,又感受到身旁張琪琳那無聲傳達出的、不願離開的意誌。
他搖了搖頭,對張海客道:“就在這裡說吧。琳琳……不是外人。”
他這話說得自然,張琪琳自不必說,連張起靈,在經曆了地底共生死的考驗後,在他心中也已然劃入了某種可以信任的範疇,儘管這份信任依舊隔著時空與身份的迷霧。
張海客似乎並不意外,他點了點頭,重新將目光聚焦在吳邪身上,那眼神裡翻湧著太多情緒——有感慨,有釋然,有愧疚,也有一絲……仿佛看到某種既定軌跡終於落定後的複雜慰藉。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組織語言,最終,用一種極其鄭重的語氣,緩緩開口:
“謝謝你。”
這三個字,他說得清晰而有力,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沉甸甸的分量。
吳邪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張海客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謝謝你……讓他安心了。”
這個“他”,不言而喻,指的是那個已經逝去的、真正的吳邪。
“我……”張海客的聲音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清晰的痛楚和自責,“我沒能幫到他。”
這句話裡蘊含的無力與悔恨,遠比王胖子那嚎啕大哭更顯得錐心刺骨。
作為張家人,作為少數幾個對原主吳邪抱有善意、甚至可能隱約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人,他卻因為種種原因——或許是張家的規矩,或許是自身力量的局限,或許是未能預料到事情的嚴重性——最終未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這份愧疚,一直如同毒刺般紮在他的心裡。
“我知道他最後那段日子……很難。”
張海客的聲音低沉下去:“孤立無援,眾叛親離……我甚至……沒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結。他或許不像王胖子他們那樣直接施加傷害,但他的“不作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縱容和傷害。
吳邪聽著張海客這充滿自責的剖白,眼前仿佛又閃過原主殘念消散前那充滿愧疚和疲憊的臉龐。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種平靜而肯定的語氣,對張海客說道:
“他很感謝你。”
這句話,並非吳邪自己的臆測,而是他在原主殘念消散時,真切感受到的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