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遊走，河灘變得越是狹窄崎嶇。洶湧的暗河似乎就在腳邊的懸崖之下咆哮，水汽混合著霧氣，將每個人的衣物都打得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又濕又冷。兩側的峭壁仿佛在不斷合攏，壓迫得人喘不過氣。那腐爛和腥氣交織的味道愈發濃烈，幾乎令人作嘔。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手中的武器握得死緊，目光不斷掃視著被濃霧包裹的前方和兩側怪石嶙峋的崖壁，提防著任何可能的動靜。張起靈的腳步放得更慢，每一步都落得極輕，如同在雷區行走。
根據解雨臣手中的筆記草圖，他們艱難地辨認著方向。終於，在繞過一塊仿佛巨蛇頭顱般探出河灘的黑色巨石後，解雨臣率先停下。
“應該就是這附近。”他低聲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右側覆蓋著厚厚藤蔓和苔蘚的崖壁。
張起靈和黑瞎子幾乎同時上前一步。張起靈伸出手，撥開一層層濕漉漉的藤蔓，黑瞎子則用匕首清理掉一片滑膩的苔蘚。
人工開鑿的痕跡，赫然出現。
那絕非自然形成的孔洞。雖然被歲月和植被嚴重侵蝕，但規整的矩形輪廓依然可辨。洞口大約兩人高，寬度可容三人並行，但此刻被大量坍塌的碎石和糾結的藤蔓堵塞了大半。在殘存的洞口上方和兩側，可以看到殘破的巨石門框，以及鑲嵌在岩體中的、斷裂的巨大石門殘片。
“找到了！”吳邪心中一緊，立刻上前。
幾人合力，快速而謹慎地清理開洞口的障礙物。更多的細節暴露出來。
在那飽經風霜的巨石門框和殘存的門板上，雕刻著大量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詭譎風格的浮雕。主體形象是一種人首蛇身的生物，麵容模糊卻帶著一種威嚴而邪異的氣質，它們纏繞著、俯視著下方。浮雕的其他部分，則描繪著宏大而血腥的祭祀場景：無數渺小的人形匍匐在地，向那些人首蛇身的生物獻祭著牲畜乃至……同類的軀體。雕刻手法古樸而粗獷，卻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原始瘋狂。
“人首蛇身……這僰侯國拜的不是蛇，是妖怪啊？”胖子看著那些浮雕，覺得渾身不自在。
“上古傳說中，人首蛇身的神隻或先祖並不少見，如伏羲女媧。”解雨臣冷靜地分析著浮雕的紋飾風格和內容，“但此地的雕刻，更具蠻荒邪氣，與其說是崇拜，不如說是……恐懼和屈服。他們祭祀的，可能並非善神。”
吳邪用相機快速拍下這些浮雕：“看來這僰侯國，比我們想的還要詭異。”
“嘿，看這兒！”黑瞎子用匕首敲了敲洞口邊緣幾處新鮮的、銳利的崩口，“那幫考古的爺們兒夠暴力的啊，直接用炸藥了。”
果然，在洞口左側，碎石有明顯被炸開的痕跡，但顯然用量控製不當或者這石門遠比他們想象的堅固，爆炸隻是炸開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側身通過的狹窄缺口，並未造成大規模坍塌。缺口邊緣還殘留著淡淡的火藥味，混合著從洞內湧出的、更加濃烈逼人的陰冷腐臭氣息。
那氣息難以形容，像是積攢了千百年的墓穴塵土、腐爛的有機質、還有一種冰冷的蛇腥味混合在一起，猛地從那黑黢黢的缺口裡湧出，讓人頭皮發麻。
張起靈和黑瞎子對視一眼，無需言語。黑瞎子默契地側身讓開位置，手持匕首警戒四周。張起靈則無聲地貼近那個炸開的缺口，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從背包裡取出冷光燈棒，折亮後，小心地伸入洞口內部探查。
慘白的光線投入黑暗，勉強照亮了入口處一小段景象——那是一條向下傾斜的、人工開鑿的甬道，地麵和牆壁都是粗糙的岩石，布滿濕滑的苔蘚和更深沉的黑暗。光線下，似乎能看到一些散落的考古隊裝備，但更深處便是一片吞噬光線的濃黑，而那腐臭的氣息正是從這無儘的黑暗中彌漫出來。
張起靈收回燈棒，看向吳邪，微微搖頭，表示近處沒有立即的危險，但裡麵情況未知。
“媽的，這味兒，比胖爺我的襪子還夠勁。”胖子捂住口鼻，甕聲甕氣地說，“那些專家就是從這個狗洞鑽進去的？真是要錢不要命。”
“看來他們是進去了，而且沒再出來。”吳邪臉色凝重地看著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洞口，“我們也得進去。”
他快速做出安排：“小哥打頭，他最敏銳。瞎子你斷後，防止後麵有東西摸上來。花兒爺，你跟著小哥，注意結構和機關。胖子，你跟緊我，中間策應。都檢查一下頭燈和手電，進去後光線可能很差。通訊器調到同一頻道，有任何發現立刻出聲，但彆大聲喧嘩。”
眾人點頭，迅速檢查裝備，強光頭燈和手電的光柱在濃霧中交錯。
張起靈沒有任何猶豫，第一個側身，如同沒有骨頭一般，靈巧而安靜地滑入了那個狹窄的缺口，身影瞬間被洞內的黑暗吞沒。
解雨臣緊隨其後，他的動作同樣輕捷優雅。
吳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安，看了胖子和黑瞎子一眼，也側身鑽了進去。胖子嘴裡嘟囔著“胖爺我這體型真是吃虧”，費力地擠了進去。
黑瞎子最後掃視了一眼被濃霧籠罩的死寂河灘，嘴角那慣有的笑意似乎淡了些，多了一絲警惕。他靈活地一閃身，沒入洞中。
一進入洞內，外界轟鳴的水聲頓時變得沉悶而遙遠，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那種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陰冷腐臭。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濕冷的空氣刺得人皮膚發緊。頭燈的光柱在狹窄幽深的甬道裡劇烈地晃動，隻能照亮腳下濕滑的石階和兩側粗糙的、不斷向下延伸的岩壁。
他們正踏著古老的石階，一步步走向僰侯國那被遺忘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地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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