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雨村熟悉的碎石小路,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最終在那棟略顯古樸的村屋前穩穩停下。
當引擎熄火,周遭瞬間被一種近乎奢侈的寧靜所包裹。
沒有地底岩石崩裂的轟鳴,沒有蛇蟲窸窣的死亡低語,沒有能量擾動的精神尖嘯,隻有遠處隱約的雞鳴犬吠,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以及空氣中彌漫的、帶著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濕潤氣息。
這突如其來的、極致的安靜,反而讓剛從地獄歸來的三人有了一瞬間的不適應。
胖子率先推開車門,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仿佛要將肺裡積攢的所有陰冷和汙濁都置換出去。
“他娘的……總算是……活著回來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以及回到熟悉地盤的踏實感。
吳邪也下了車,站在院門口,看著眼前這棟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安寧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
幾天前,他們就是從這裡被二叔一個電話緊急召走,滿腹怨氣卻又無可奈何地踏上那條不歸路。
如今歸來,雖傷痕累累,但終究是回來了。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剛從後座下來的張起靈。
張起靈的動作依舊輕緩,臉色比起在醫院時好了不少,但失血後的蒼白仍未完全褪去,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
他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小屋、院落,以及遠處朦朧的山巒輪廓,那雙淡然的眸子裡,似乎也微微鬆動了一絲。
“回家了。”吳邪看著他,輕聲說了一句,像是確認,也像是安慰。
張起靈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都彆杵著了!”胖子已經恢複了活力,咋咋呼呼地開始指揮,“趕緊的!開門開窗!通通風!這屋子幾天沒人住,肯定一股黴味兒!再把咱們這身晦氣好好洗洗!”
他一邊說著,一邊利索地從車裡卸下所剩無幾的行李,然後掏出鑰匙,嘩啦一聲打開了那把老舊的銅鎖,用力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淡淡的、灰塵和木質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並不難聞,反而有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三人走進屋內,幾日無人,桌椅上都落了一層薄灰。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光柱中塵埃浮動。
“嘖,瞧瞧這灰。”胖子用手在桌上一抹,留下幾道指痕,“天真,你去燒點熱水,大家都擦洗擦洗。小哥,你坐著歇會兒,彆亂動,傷元氣呢!胖爺我負責大掃除!”
他倒是分工明確,儼然一副管家婆的架勢。
吳邪沒反駁,聽話地去了廚房。
農村的土灶他早已用慣,熟練地引火、添柴,看著灶膛裡跳躍的火焰,感受著那實實在在的溫暖,地宮中的陰寒似乎才被真正驅散了一些。
鍋裡水聲漸響,白色的水汽氤氳開來,彌漫在廚房裡,帶著生活的氣息。
張起靈也沒有堅持,安靜地在堂屋那張擦乾淨的竹椅上坐下,背脊挺直,目光落在院子裡被風吹動的竹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胖子則擼起袖子,找了塊破布,開始賣力地擦拭桌椅板凳,嘴裡還不閒著:“得好好拾掇拾掇,去去晦氣!等收拾利索了,胖爺我給你們露一手,做頓好的,好好補補!這回可真是傷了元氣了!”
水燒好了,吳邪兌好溫水,先給張起靈端了一盆過去:“小哥,你先擦把臉。”
張起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盆冒著熱氣的清水,沉默地接過毛巾。
吳邪自己則用剩下的水胡亂洗了把臉,冰涼的水刺激著皮膚,精神為之一振。
他看著胖子忙忙碌碌的身影,和張起靈安靜坐在那裡的樣子,一種久違的、名為“家”的暖流悄然劃過心間。
簡單清理過後,胖子果然鑽進了廚房,開始叮叮當當地忙活起來。
他翻箱倒櫃,找出之前儲存的臘肉、乾菇、筍乾,還有院子裡自己種的小蔥青菜。
“嘿!存貨不少!夠咱們吃頓好的了!”胖子在裡麵嚷嚷,“天真!過來搭把手!把那臘肉洗洗切片!再剝幾頭蒜!”
吳邪應聲走進廚房,看著胖子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行啊胖子,夠賢惠的。”
“那是!”胖子頭也不回,得意地晃著腦袋,“胖爺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倒得了鬥,做得了湯!全能型選手懂不懂?誒,你說咱們晚上是燉個臘肉筍乾湯呢?還是炒個蘑菇?或者再來個小蔥拌豆腐清清腸胃?”
“都行,你看著弄。”吳邪一邊洗著臘肉,一邊說,“彆太油膩,小哥和咱們腸胃都空了好幾天了。”
“放心,胖爺有數!”胖子掂量著手裡的乾菇,“那就臘肉燉筍乾,香!再炒個青菜,蒸個雞蛋羹,齊活!保證營養又好吃!”
廚房裡很快彌漫開臘肉特有的鹹香和乾菇的鮮香,混合著柴火的氣息,構成了一種無比誘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