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變得溫和了許多,不再像正午那般灼人。
胖子終於跟那幾根不聽話的籬笆竹子達成了和解,雖然成品依舊帶著點狂放不羈的歪斜,但總算能穩穩當當地立住了。
他扔下工具,叉著腰,頗為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額頭上還掛著亮晶晶的汗珠。
吳邪和張起靈坐在屋簷下的陰影裡。
吳邪手裡拿著一本關於滇地古生物圖譜的雜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更多的時候是在看著院子裡那棵老槐樹投下的、被微風拂動的光影發呆。
張起靈則依舊是那個姿勢,仿佛可以坐到地老天荒,黑金古刀橫於膝上,他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刀身,眼神空茫地望著遠處的山巒輪廓。
胖子用袖子抹了把汗,轉過身,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吳邪靠在椅背上,神情放鬆,帶著點雨後初霽的慵懶;小哥靜坐如鐘,側臉在光影裡顯得格外清晰冷峻,卻又奇異地與這雨村的寧靜融為一體。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忽然湧上胖子的心頭。
他想起巴乃的驚險,想起雲彩的笑臉和最終的逝去,想起蛇沼鬼城的迷霧,想起張家古樓的深淵,想起剛剛經曆的那個詭異壓抑的僰侯地宮……一幕幕,一樁樁,生死邊緣掙紮了無數回,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散了又聚,最終能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坐在一個院子裡曬太陽的,竟然始終是眼前這兩個人。
他咂了咂嘴,走到兩人麵前,也沒找凳子,就那麼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背靠著門框。他拿起旁邊晾著的大茶缸,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涼茶,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聲音裡飽含著感慨。
“我說……”胖子開口,聲音因為剛才的勞作和茶水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罕見的、不摻雜戲謔的認真,“咱們仨,這他娘的……真是拆不散了啊。”
吳邪從發呆中回過神,抬眼看向胖子。陽光從胖子身後照過來,給他圓潤的身形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臉上的表情是那種看透世情後的唏噓與滿足並存。
“你看啊,”胖子掰著手指頭,開始細數,語氣像是在講一個與自己有關又無關的故事,“從魯王宮開始,到西沙,到雲頂天宮,到塔木陀,再到後來那破樓,還有前幾天那蛇不蛇鬼不鬼的地宮……多少次了?胖爺我都快數不過來了。多少次都以為要交代在裡頭了,結果呢?嘿,咱爺們兒命硬,閻王爺他不收!”
他頓了頓,目光在吳邪和張起靈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吳邪身上,小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慈祥”的光芒。
“尤其是你,天真同誌。”胖子指著吳邪,“想當初在魯王宮裡,你小子還是個看見屍體都能嚇得腿軟的大學生,屁都不懂,就知道跟在小哥屁股後麵問東問西。現在呢?好家夥,下墓能斷後,遇事能拿主意,槍法也湊合了,忽悠人的本事更是見長,連汪家那種龐然大物都讓你給算計了……”
吳邪聽著胖子的話,思緒也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了那段充斥著青澀、恐懼和無數疑問的歲月。
他笑了笑,那笑容裡有些複雜,有對過往艱險的回味,也有對時光流逝的感歎。“還不是被你們,被這操蛋的命運給逼的。”
“逼得好啊!”胖子一拍大腿,聲音洪亮起來,“這說明咱天真同誌是可塑之才!是經過革命烈火考驗的好同誌!所以啊,”他湊近了些,臉上又帶上了那熟悉的、帶著點賤兮兮意味的笑容,但眼神裡的認真卻沒變,“以後啊,咱們這鐵三角,還得繼續堅定不移地團結在小哥周圍,重點保護好咱們的智力擔當兼顏值擔當——吳邪同誌!任重而道遠啊!”
吳邪被他這半正經不正經的話給逗樂了,心裡卻暖烘烘的。他笑罵道:“死胖子,少來這套。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你現在這體型,真遇上事兒,跑起來還得我在後麵推你一把。”
“放屁!”胖子立刻梗著脖子反駁,“胖爺我這是穩重!是定海神針!哪次關鍵時刻掉鏈子了?倒是你,小同誌,不要有點進步就驕傲自滿,革命的道路還長著呢,仍需努力,知道不?”
“是是是,王胖子同誌教導的是。”吳邪配合地點頭,臉上帶著無奈又溫暖的笑意。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起靈,目光不知何時已經從遠山收回,落在了互相鬥嘴的吳邪和胖子身上。
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但那雙總是淡然如水的眸子裡,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類似於“溫暖”的東西一閃而過。
他放在黑金古刀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吳邪放在旁邊小凳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這溫馨又略帶調侃的氣氛。
吳邪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黑瞎子”。
他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喂”一聲,那邊就傳來了黑瞎子那永遠帶著點慵懶笑意的聲音,即使隔著聽筒,也仿佛能看到他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
“喲,大徒弟,乾嘛呢?聽你這接電話的速度,看來是沒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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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沒好氣地回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整天沒個正形。我們在院子裡曬太陽。”
“曬太陽?好興致啊。”黑瞎子笑道,“看來是緩過勁兒來了?我就說嘛,年輕人,恢複快。不像我老人家,挨那一下,現在胳膊還不得勁兒呢。”他話是這麼說,語氣裡卻聽不出半點“不得勁兒”的意思。
“你得了吧你,”胖子湊過來對著手機嚷道,“裝什麼林黛玉?就你那身板,再挨十下八下也死不了!”
“哎,胖爺,話不能這麼說,我這也是為革命負傷,需要關懷。”黑瞎子從善如流地接話,隨即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你們仨湊一塊兒,這雨村的太陽都得暖和三分吧?怎麼樣,感受到組織的溫暖和關懷了嗎?”
吳邪笑了笑,看了一眼胖子和張起靈,對著手機說:“感受到了,王政委剛做完思想報告,強調了鐵三角的團結性和保護我的重要性。”
電話那頭傳來黑瞎子毫不掩飾的大笑:“哈哈哈!說得好!胖爺覺悟高!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帶著明顯的調侃,“光他們倆保護怎麼夠?彆忘了,你可是還有我這個師父呢。雖然我現在是傷號,但經驗豐富,遠程指導還是沒問題的。以後有啥搞不定的事兒,記得ca我,師父給你指點迷津。”
“是是是,師父,您老人家經驗豐富,尤其是逃跑和忽悠人的經驗。”吳邪順著他的話揶揄道。
“嘖,大徒弟,這你就不懂了,那叫戰略轉移和智慧周旋,是高級技能。”黑瞎子一本正經地糾正,“總之,你們那鐵三角,算我一個掛名的,沒問題吧?好歹也是過命的交情,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