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盜洞深不見底，如同巨獸的咽喉，散發出陰冷潮濕的土腥氣，還混雜著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陳舊金屬鏽味。手電光柱探入，隻能照亮前方幾米粗糙的鑿壁，更深處則被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
“胖爺打頭陣！”王胖子自告奮勇，緊了緊背包帶，抽出工兵鏟就要往裡鑽。在這種未知環境裡，他更信任自己打頭，能第一時間應對危險。
“慢著。”黑瞎子伸手攔了他一下，墨鏡後的目光似乎掃視著洞壁的痕跡，“這洞打得急，裡麵結構未必穩當。而且，誰告訴你打洞的就一定是‘人’呢？”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從背包側袋拿出一個折疊的小型探杆，伸進去輕輕敲擊了幾下洞壁和頂部。
沉悶的回響傳來，沒有立即塌方的跡象。
“我先。”張起靈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側身，以一種極其靈巧而節省空間的方式，無聲地滑入了盜洞。他的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隻有偶爾反射回來的一絲微弱手電光表明他在前行。
吳邪第二個跟上，解雨臣緊隨其後，黑瞎子對王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胖子嘟囔了一句“得，啞巴張牛逼”，便也鑽了進去，黑瞎子殿後。
盜洞內部比預想的要長，而且傾斜向下，角度越來越陡。洞壁粗糙，時常有尖銳的凸起需要小心避開。空氣沉悶，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衣物摩擦洞壁的窸窣聲在狹窄空間內回蕩，放大了內心的壓抑感。
爬行了大約十多分鐘，前方張起靈的手電光忽然穩定下來，不再移動。
“到頭了。”他低沉的聲音從前方的空曠處傳來，帶著一絲微弱的回音。
吳邪努力加快速度，爬到盜洞儘頭。張起靈伸手將他拉了出去。吳邪站穩身形，舉起手電四下一照，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身處一個巨大的天然石窟之中，洞頂高聳，隱沒在黑暗中。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眼前那巨大無比的人工造物——
一條寬闊的、完全由巨大青石板砌成的石階，以一種恒定而詭異的角度，向下方的無儘黑暗中延伸而去。石階兩側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手電光掃過去，隻能看到模糊的岩壁，根本照不到底。唯一通行的路徑，就是這條仿佛通往地心深處的石階。
石階的建造工藝極為古老，青石板表麵打磨得異常光滑，曆經數千年歲月，依舊堅固無比，隻是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每一級台階的高度、寬度、深度都完全一致，精確得令人感到不安。
“我艸……”隨後鑽出來的王胖子看到這景象，也愣住了，“這特麼是給巨人走的樓梯嗎？修這麼寬？”
解雨臣和黑瞎子也相繼出來，打量著眼下的巨大階梯。
“這坡度……”解雨臣眯起眼，用手電光測量著，“太均勻了，均勻得不自然。而且向下的延伸看不到儘頭，光學透視在這裡似乎被扭曲了。”
吳邪的心臟卻猛地一跳，一段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古籍描述浮現出來。他蹲下身，仔細查看石板的接縫和角度，又用手電光嘗試照射台階的側麵和前方黑暗，臉色逐漸發白。
“這不是普通的台階……”吳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們看這些石板的拚接角度，還有這整個結構……光線照過去，根本產生不了有效的陰影參照物……這……這很可能是古籍裡提到過的……懸魂梯！”
“懸魂梯？”王胖子湊過來，“啥玩意兒？聽著就挺邪乎。”
“一種極其惡毒的機關，”吳邪語速加快，解釋道，“它不是靠傳統的翻板、弩箭殺人，而是利用精確計算過的建築幾何學、特殊的光線折射、甚至可能是某種磁場效應，binedith心理暗示，徹底破壞人的方向感和距離感。你以為在一直向下走直線，實際上可能是在繞著一個巨大的螺旋或者更複雜的路徑打轉，永遠走不出去，直到精神崩潰或者活活累死、餓死在裡麵！”
黑瞎子吹了聲口哨：“高級玩意兒啊。西周那幫老哥們兒心理學學得不錯。”
“彆說風涼話了。”解雨臣皺眉，“有什麼破解方法嗎，小邪？”
“古籍記載很少，隻提到這種梯依靠‘絕人之念’而存，心誌不堅者極易迷失。”吳邪努力回憶，“通常需要找到視覺上的絕對參照物，或者……用絕對理性的方法標記路徑。”
“這好辦！”王胖子立刻從背包裡掏出一罐熒光噴漆，“咱們走一級噴一級，胖爺我倒要看看它怎麼讓咱們轉圈！”
眾人覺得這也是眼前最直接的方法。於是，由張起靈打頭，王胖子負責在每一級台階的側麵噴上一個醒目的熒光標記，隊伍開始小心翼翼地向下方邁進。
石階仿佛真的沒有儘頭，隻有腳步落在石板上的空洞回響和胖子噴漆的“嗤嗤”聲在無邊的寂靜中回蕩。周圍是無儘的黑暗，隻有手電光柱在身前投射出一小片慘白的光暈，反而更襯托出環境的深邃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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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級，兩級，十級，五十級……
向下，一直向下。
時間感和空間感開始變得模糊。除了腳下似乎永遠不變的台階，周圍沒有任何變化。深淵依舊在兩側張著漆黑的口，前方的黑暗也依舊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