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的低氣壓持續發酵,如同山雨欲來前沉悶的積雲,壓得人喘不過氣。胖子作為唯一一個“正常人”,感覺自己像是被活活夾在了兩塊正在緩慢冷卻、並且越來越硬的鋼板中間,動彈不得,憋悶得要命。
他王胖子行走江湖幾十年,什麼妖魔鬼怪、機關陷阱沒見過,偏偏就沒見過這麼難搞的“冷戰”!兩人誰也不吵不鬨,甚至不打眼神仗,就是徹底把對方當空氣,那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忽視,比大吵一架還讓人難受。
第四天一大早,胖子決定不能再坐視不管了。他必須發揮自己“雨村第一和事佬”的本事,把這股邪乎的冷空氣給驅散了!
戰略第一步:美食攻勢。
他起了個大早,蒸了吳邪最愛吃的豆沙包,煎了張起靈比較能接受的、油鹽極少的蔬菜餅,熬了香濃的小米粥,擺了一桌子,然後扯著嗓子喊:“吃飯啦!兩位爺!今兒早餐胖爺我下了血本了!”
吳邪默默從書房出來,坐下,拿起一個豆沙包,咬了一口,說了聲“謝謝”,然後就低頭喝粥,不再言語。
張起靈稍後也從屋裡出來,坐下,安靜地吃起蔬菜餅和小米粥,動作一如既往地優雅,但全程沒有看桌上的菜第二眼,更沒有看任何人。
胖子坐在兩人中間,努力活躍氣氛:“嘿,這豆沙包甜而不膩,胖子我手藝又精進了吧?天真你多吃倆!小哥,這餅咋樣?是不是賊健康?”
吳邪:“嗯。”
張起靈:“…”
胖子:“…”笑容僵在臉上。
一頓豐盛的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開始,又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結束。第一步,完敗。
戰略第二步:創造共同話題強行)。
上午,胖子看見張起靈在檢查雞窩的牢固程度,立刻大聲把書房裡的吳邪喊出來:“天真!快來!小雞好像有點打蔫!你快來看看是不是病了?小哥你也看看!”
吳邪聞聲出來,走到雞窩邊。張起靈正好檢查完畢,直起身。兩人距離很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但目光沒有任何交彙,同時看向窩裡活蹦亂跳、嘰嘰喳喳搶食的小雞。
吳邪:“看著挺精神。”
張起靈:“沒事。”
然後,兩人同時轉身,一個回書房,一個拿起柴刀走向後院。留下胖子對著那群健康得能打死老虎的小雞,目瞪口呆。
第二步,慘敗。
戰略第三步:插科打諢,強行回憶殺。
午飯時,胖子扒拉著飯,突然一拍大腿,故作誇張地大笑:“哈哈哈,哎你們還記得嗎?就上次,咱們在王母宮裡,胖子我被那機關追得屁滾尿流,褲子都快跑掉了!你倆當時那個眼神!哎喲喂笑死我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拍著桌子,試圖營造歡樂回憶的氣氛。
吳邪筷子頓了一下,沒接話,繼續吃飯。
張起靈仿佛沒聽見,細嚼慢咽。
笑聲尷尬地回蕩在寂靜的飯桌上,很快消失無蹤,隻剩下胖子自己一張笑得發僵的臉。第三步,潰敗。
戰略第四步:製造獨處機會破釜沉舟)。
下午,胖子瞅準吳邪在院裡收衣服,張起靈在劈柴,機會難得!他猛地捂住肚子,表情扭曲:“哎喲!哎喲喂!肚子疼!憋不住了!得去趟茅房!天真!幫我把廚房那鍋湯看著點火!小哥你搭把手!”
說完,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屋裡,然後躲在窗簾後麵,偷偷觀察院裡的情況。
隻見吳邪收衣服的動作頓了頓,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劈柴的張起靈,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抿緊了嘴,抱著衣服快步回了屋。
而張起靈劈柴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根本沒聽見胖子的“求助”,更沒注意到吳邪的短暫停留。
胖子絕望地從窗簾後走出來,揉著根本不疼的肚子,仰天長歎:“沒救了…這倆人是鐵了心要當啞巴了!”
接連的失敗讓胖子徹底沒了脾氣。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人之間的結,根本不是他這種外人能插手的。他們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極其幼稚又極其固執的拉鋸戰,誰都不肯先退讓一步,寧可一起凍死在沉默裡。
晚上,胖子放棄了治療。他做了簡單的麵條,三人默默吃完。飯後,吳邪照例鑽進書房,張起靈則坐在屋簷下的黑暗裡,望著不知名的遠方。
胖子洗完碗,看看書房緊閉的門,又看看屋簷下那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孤寂背影,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撓著頭回了自己房間。
得,愛咋咋地吧。胖爺我不管了!
他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皇帝不急太監急”。正主兒倆穩如泰山冰),他這個勸架的反倒急出了一嘴泡。
小院徹底陷入了冷戰以來的最低點。連那幾隻小雞似乎都感受到了這不尋常的氣氛,變得安靜了許多,不再嘰嘰喳喳地吵鬨。
胖子躺在炕上,聽著窗外嗚嗚的風聲,隻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
調解徹底失敗。這場莫名其妙的冷戰,看來隻能由那兩位爺自己解決了。或者說,就這樣一直冷下去?
胖子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拒絕思考這個可怕的可能性。
這一夜,雨村風格外大,吹得窗戶紙呼呼作響,像是某種不安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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