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龍瀑返回的路上,天色已近昏暮。冰冷的溪水和激烈的情緒宣泄過後,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上,但某種緊繃窒息的東西,卻也的確隨著那震耳欲聾的水聲流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渾身濕透,沉默依舊,但彌漫在空氣中的不再是那種冰冷的僵持,而是一種…疲乏後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弛。
吳邪走在後麵,看著張起靈沉默挺拔的背影,溪水順著他墨色的發梢滴落,洇濕了肩部的衣料。
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剛才用力抓住對方時的觸感,冰冷,卻真實。
那句“一起扛”和“我的選擇也是”還在耳邊回蕩,帶著瀑布的轟鳴餘音,熨帖著那些被言語刺破的傷口。
快到小院時,走在前麵的張起靈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穿透傍晚漸起的涼風:
“回去喝薑湯。”
語氣依舊是平淡的陳述,卻不再是冰冷的命令或無視,而是帶著一種…極其自然的關切。
是那種久違的、屬於他們之間日常的語調。
吳邪愣了一下,鼻尖驀地一酸,趕緊低下頭,含糊地“嗯”了一聲。
一種混合著委屈釋然和暖意的情緒堵在喉嚨口,讓他說不出更多的話。
這簡單的一句叮囑,像一個信號,悄然融化了最後一點凝滯的空氣。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胖子正焦急地等在院裡,一看兩人渾身濕透、模樣狼狽地回來,嚇了一跳:“我靠!你倆這是乾嘛去了?掉水裡了?打架了?”他緊張地打量著兩人,生怕又鬨得更僵。
吳邪還沒開口,張起靈已經率先走向廚房,留下一句:“煮薑湯。”
胖子眨巴著眼,看看張起靈的背影,又看看低著頭但神情明顯緩和不少的吳邪,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這倆人…氣氛好像不對了?不再是那種凍死人的冷了?
“天真?”胖子湊近吳邪,壓低聲音,“啥情況?和好了?”
吳邪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歎了口氣,聲音還有些啞:“沒打架…不小心掉溪裡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小哥拉我上來的。”
他沒有多說瀑布邊的對話,但語氣裡的緩和與坦誠,已經讓胖子心裡的大石頭落了一半。
“哦…哦!”胖子立刻眉開眼笑,也不多問,用力拍了一下吳邪的後背差點把他拍岔氣),“掉得好!掉得好啊!趕緊的,去換衣服!彆著涼了!胖爺我去幫小哥燒火!”
廚房裡,張起靈已經生起了火,燒上了水。胖子擠進去,笑嘻嘻地拿出老薑:“多放點!驅寒!”
張起靈沒說話,但接過了薑,熟練地清洗、切片。胖子在一旁偷偷觀察,發現小哥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消失了,動作間恢複了往常的沉穩從容。
晚飯時,氣氛明顯回暖。
雖然話還是不多,但不再是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胖子刻意講著村裡的趣事,吳邪會偶爾搭一兩句話,甚至露出一點極淡的笑意。
最讓胖子驚喜的是,當他把一大碗滾燙的薑湯放到吳邪麵前時,張起靈的目光也隨之落了過去,淡淡地補充了一句:“趁熱喝。”
吳邪端著碗的手頓了頓,低著頭“嗯”了一聲,乖乖地小口喝起來。
而當胖子把炒好的青菜往張起靈那邊推了推時,吳邪也下意識地接了一句:“他不吃那個菜梗,太老了。”
話一出口,兩人都頓了一下。吳邪有些尷尬地低下頭扒飯。張起靈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真的把菜梗撥到了一邊,隻吃了嫩葉。
胖子看著這細微的互動,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