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他們的車尾燈最終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引擎的喧囂被山林悄然吞沒,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漣漪散儘後,隻餘下原有的深邃與寧靜。
小院仿佛被抽走了片刻的喧鬨,驟然安靜下來,唯有遠處瀑布永恒不變的轟鳴,如同沉穩的背景音,再次清晰地浮現於耳際。
夕陽將最後的餘暉塗抹在院牆上,拉出長長的、溫暖的影子。
空氣中還殘留著年輕人帶來的糖果甜香和爆竹煙火氣,與院子本身固有的柴火、泥土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而溫馨的過年餘韻。
胖子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滿地的瓜子皮和零食包裝袋,嘴裡嘟囔著“這幫小崽子,破壞力驚人”,臉上卻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吳邪沒有立刻幫忙。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屋簷下,靜靜地看著院子。
張起靈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雞窩旁。那幾隻如今已羽翼豐滿的雞立刻嘰嘰咕咕地圍了上來。
他拿出早就備好的穀物,細致地撒在地上,看著它們爭搶啄食。
夕陽的金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柔和了所有冷硬的線條,那場景平凡至極,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寧和。
胖子收拾完院子,又鑽進了廚房,開始對著剩下的年貨和食材琢磨,嘴裡念念有詞:“這剩的肘子肉…明天可以剁碎了做成肉臊子,拌麵吃肯定香…那魚頭還能熬個湯…”
他的聲音和鍋碗瓢盆的輕微碰撞聲從廚房裡傳來,與院外的瀑布聲、小雞的啄食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首最平凡也最動人的生活交響曲。
吳邪看著這一切,心中那片被年輕人的熱鬨攪動起的細微波瀾,漸漸平複下來,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堅實的平靜與滿足。
冒險早已成為泛黃的筆記裡的故事,驚心動魄被封存在記憶的某個角落。而現在的生活,是喂雞、是做飯、是清掃、是冬日圍爐、是爭吵後的和解、是朋友來訪又離去後的寧靜。
充滿了瑣碎的煩惱——比如如何防止小雞再跑去禍害鄰居的菜地;充滿了溫暖的瞬間——比如此刻夕陽下投喂的身影和廚房裡琢磨菜譜的嘟囔;更充滿了長久的、無聲卻厚重的陪伴。
他知道,未來或許還會有不期而至的訪客,或許還會有外界傳來的零星消息,或許還會有類似與小哥那樣的摩擦與誤解。
生活不會永遠一帆風順,寧靜之下總有暗流。
但這都沒關係。
因為他們就在這裡。
在這個有山有水有瀑布的雨村,在這個親手布置起來的家裡。他們會一起麵對所有瑣碎、溫暖、偶爾的煩惱和長久的日常。
瀑布聲依舊,衝刷著過去的塵埃,也灌溉著當下的生根。
吳邪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卻無比清新的空氣,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
這就夠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小幾上的筆記本和筆,翻到新的一頁,卻沒有立刻寫下什麼。隻是感受著指尖紙張的粗糙,和心中那片豐沛的安寧。
過了一會兒,他提筆寫下:
「新春客至,喧鬨一時。客去院靜,瀑布聲愈清。」
「胖子的新菜式還在琢磨,小哥喂雞的背影與夕陽皆好。」
「生活在此處,在日常之中,在每一次呼吸之間。」
筆尖停頓,他抬頭望去。
胖子正端著一盤剛炸好的、金燦燦的春卷從廚房出來,嚷嚷著:“嘗嘗!胖爺我新研究的餡料!”
張起靈也喂完了雞,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望向這邊。
吳邪合上筆記本,笑著站起身,朝著那片溫暖的燈光和等待他的人走去。
夜幕悄然降臨,星辰漸次點亮,遠方的瀑布依舊轟鳴,訴說著永恒與變遷。
而他們的家常,仍將繼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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