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古籍區仿佛成了一個是非之地,剛送走一個難纏的黑瞎子,吳邪本想換個更隱蔽的角落,卻鬼使神差地走進了與古籍區相連、更加冷清的校檔案館。
這裡存放著更多近代的文書檔案,空氣裡彌漫著陳年紙張和防蟲藥劑的特殊氣味,光線也比古籍區更加昏暗,隻有幾盞功率低下的白熾燈提供著勉強的照明。
他需要尋找一些可能不被收錄在公開出版物裡的、關於學校早期建設,或者本地某些特殊地點的內部記錄或圖紙。有些秘密,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官方檔案裡。
就在他埋首於一堆泛黃的建築圖紙中,試圖從那些複雜的線條和標注裡尋找可能與異常能量點對應的結構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旁邊的檔案架之間。
吳邪沒有抬頭,但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了來人——張海客。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身形挺拔,氣質沉穩,與周圍陳舊的環境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他似乎在尋找什麼特定的卷宗,目光掃過架上的標簽,最終停在了吳邪附近。
兩人之間隔著幾步的距離,誰都沒有先開口。隻有翻閱紙張的沙沙聲和遠處老舊空調運行的微弱嗡鳴在空曠的空間裡回響。
最終,是張海客先打破了沉默。他沒有看吳邪,手指拂過一排檔案袋上的灰塵,聲音平穩地響起,不帶什麼情緒,更像是一種客觀的陳述:
“吳邪。”
吳邪從圖紙上抬起眼,看向他。對於張海客,他的感情有些複雜。在這個世界,張海客因為維護原主而同樣受到排擠,某種程度上算是“自己人”,但他維護的終究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靈魂,而非自己。
“張海客。”吳邪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語氣同樣平淡。
張海客這才將目光正式轉向他,那雙與張起靈有幾分相似、卻更多了份人間煙火氣的眼睛裡,帶著清晰可見的審視和……困惑。
他打量著吳邪,從上到下,目光最終停留在吳邪的臉上,特彆是那雙眼睛。
“你最近……”張海客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變化很大。”
又來了。
吳邪在心裡歎了口氣,似乎每個熟悉原主的人,都會注意到這種“變化”。他再次搬出那個萬能答案:
“人總是會變的。”
張海客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緩緩搖了搖頭,向前走了兩步,拉近了一些距離,目光更加專注地落在吳邪的眼睛裡,語氣肯定地說道:
“不,不是這種變。”
他的聲音不高,卻在寂靜的檔案館裡顯得格外清晰。
“以前的你,”張海客似乎在回憶,眉頭微蹙,“眼神是怯的,閃躲的,像是受驚的兔子,總帶著點委屈和不甘,卻又不敢反抗。”
他描述著原主的狀態,精準而殘酷。
“但是現在……”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吳邪此刻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淡漠疏離的眸子,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你的眼神……是空的。”
空的。
這個詞讓吳邪的心微微一動。不是憤怒,不是悲傷,不是任何激烈的情緒,而是……空。這是一種比任何情緒都更徹底的剝離感。
吳邪看著張海客臉上那份真實的困惑,忽然覺得有些諷刺。這個唯一一個因為“維護”他而被牽連的人,反而是最先敏銳察覺到內核更換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淡的、幾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目光似乎穿透了張海客,看到了更深遠的、屬於原主的過去,也看到了他自己一路走來的屍山血海。
他開口,聲音平靜,卻像是一塊投入古井的石頭,帶著沉重的回響:
“哦?”他輕輕反問,然後給出了一個看似答非所問,卻又直指核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