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那最後的回望,平靜,淡然,如同拂過水麵的風,不帶絲毫留戀,卻瞬間抽空了所有人心中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僥幸。
他轉身,與張琪琳並肩,麵向那已穩定下來、散發著柔和卻不容抗拒吸力的光暈漩渦。那光芒如同一個巨大的、通往未知彼岸的溫柔陷阱,等待著歸家的旅人。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兩人同時邁出了腳步。
就在他們的身體觸及光暈邊緣的刹那——
“不——!!!”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嘶吼出來的悲鳴,猛地從王胖子喉嚨裡炸開!
他原本癱軟在地的身體不知從哪裡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如同垂死的野獸般,手腳並用地向前爬去,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即將被光芒吞噬的背影,伸出手,徒勞地抓向虛空:
“吳邪——!彆走!你回來!回來啊——!!”
他的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無儘的絕望和哀求,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片從心臟上刮下來的,血淋淋地拋灑在寂靜的山坳裡。
他爬行的動作笨拙而狼狽,在地上拖出淩亂的痕跡,仿佛隻要再快一點,就能抓住那即將消失的衣角。
然而,光暈無情。
吳邪和張琪琳的身影在觸及光芒的瞬間,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虛幻。
他們的輪廓在柔和的光線中模糊,像是投入水中的倒影,被漣漪輕輕打散。
“吳邪哥!!!”
黎簇也猛地衝前幾步,少年清亮的聲音此刻帶著哭腔和一種無法接受現實的尖銳,他看著那逐漸消散的身影,眼眶通紅,用力揮舞著手臂,仿佛這樣就能將人留住:
“你彆走!你帶上我!我跟你一起去!吳邪哥——!!”
蘇萬和楊好也緊跟在他身後,同樣紅著眼睛,帶著少年人特有的、不顧一切的執拗,跟著大喊:“邪哥!帶上我們吧!”“彆丟下我們!”
但他們的呼喊,如同投入深穀的石子,連回聲都未曾激起。
霍秀秀早已泣不成聲,她捂住嘴,淚水順著指縫滑落,看著那光芒中越來越淡的身影,身體微微顫抖。
解雨臣閉上了眼睛,將頭偏向一邊,緊握的雙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挺直的背脊,終究是微微佝僂了下去,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這最終的失去。
黑瞎子用力揉了揉眉心,臉上再無半點平日的玩世不恭,隻剩下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寥落。他看著那光芒,低聲啐了一口:“媽的……”
張海客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是釋然,也是淡淡的惋惜,他輕輕歎了口氣,微不可聞。
吳二白和吳三省相互攙扶著,兩位老人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顯得格外蒼涼,他們看著那光芒,眼中是對一個靈魂逝去的哀悼,也是對另一個靈魂離去的複雜送彆。
而張起靈。
他依舊站在原地,沉默得如同亙古存在的岩石。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牢牢鎖定著光芒中吳邪那即將徹底消散的身影。沒有呼喊,沒有動作,甚至連周身冰冷的氣息都沒有絲毫改變。隻是,如果有人能看清他眼底最深處,或許會發現,那古井無波的深處,有什麼東西,隨著那身影的淡去,也一點點地……沉寂了下去,最終,歸於一片永恒的、冰冷的虛無。
光暈中,吳邪的身影已經淡得幾乎隻剩下一個透明的輪廓。他似乎聽到了身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少年們不甘的呼喚,在徹底消散的前一瞬,他那幾乎透明的臉上,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
更像是一種……徹底的釋然,與解脫。
然後,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