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一夜未眠。
窗外的夜色濃得像墨,連風都凝固了。
他坐在灶前,手中緊握那張泛黃的紅線圖,指尖一遍遍撫過那些細密如符的針腳,仿佛能從這陳舊的布紋裡,摸出母親殘存的氣息。
可觸感越是真實,心就沉得越深。
那晚係統低語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那個拿著板磚砸黃皮子、開著拖拉機追水鬼的莽撞少年。
他開始懷疑每一次任務提示是否早有預謀,懷疑自己覺醒的那一刻,是否就已經踏入某個龐大棋局的中心。
而那張被他藏了十幾年、以為隻是母親遺物的紅線圖,竟在灶膛餘燼中自行顯化紋路,像是一把鑰匙,終於撬開了真相的一角。
天剛蒙蒙亮,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吳姨來了。
她穿著粗布衣裳,腳上沾著晨露,臉色卻白得嚇人。
目光一落在張宇手中的紅線圖上,整個人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之手扼住了喉嚨。
“這……這紋路……”她聲音發抖,“是你娘……親手縫的?”
不等回答,她已從懷裡掏出一本破舊繡譜,封麵用朱砂寫著三個小字:《織魂錄》。
她顫抖著翻到某一頁,指著一幅複雜至極的金線圖樣——圖案赫然與紅線圖中央的雲紋完全一致,連扭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這是我們‘陽織娘’一脈的秘傳封術,叫‘織魂封’。”吳姨嗓音沙啞,眼中有淚光閃動,“不是縫衣,是縫魂。用命線織命格,以血絲連因果……你娘她……根本不是普通農婦。”
張宇心頭一震,如遭雷擊。
“她是被放逐的‘織命人’。”吳姨低聲道,“專為守墓血脈修補命格、續接斷魂。但此術逆天而行,觸犯天規,一旦暴露,必遭反噬。”
張宇腦中轟然炸響。
他想起母親臨終那一幕——枯瘦的手死死攥著針線盒,嘴唇乾裂,卻一遍遍呢喃:“線不能斷……線不能斷啊……線斷了,門就開了……”
當時他不懂,隻當是病中囈語。
現在他明白了。
那不是瘋話,是警告。
是遺言。
是最後的封印儀式!
他猛地站起,衝到灶前,咬破指尖,將一滴心頭血滴在紅線圖上。
心火燃起,火焰騰空而起,竟在空中幻化出一段模糊記憶——
年輕的母親站在一座巨大石門前,銀針在她指間翻飛,金線如活蛇般穿梭於虛空。
她麵前,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正瘋狂掙紮,卻被金線層層纏繞,最終被封入地底。
石門緩緩閉合,門後隱約可見一座布滿機械眼的祭壇,冰冷金屬上刻著四個字:萬瞳歸一。
畫麵戛然而止。
張宇渾身發冷。
阿黃突然狂吠起來,渾身毛發炸立,死死盯著那幅紅線圖,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之物。
就在這時,張小禾猛地從裡屋衝出,雙目翻白,身體劇烈抽搐,口中吐出不屬於她的聲音,冰冷、空洞,仿佛來自地底深處:
“第七代織命人,違逆天規,割魂續子……當受七日輪回之罰。”
話音落下,她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張宇撲過去抱住妹妹,手抖得幾乎拿不住她的脈搏。
他終於懂了。
妹妹的記憶每七日重置,並非意外,也不是鬼祟作祟——而是母親用“織魂術”強行改寫天命的結果!
她割裂了自己的三魂,以命線為引,將張宇的命火與張小禾的陰眼綁定,每日燃燒一段記憶,換取哥哥多活一日。
那根紅線,不隻是母愛的象征,更是封印“萬瞳鬼王”的最後一道鎖鏈!
而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用係統點化萬物。
其實……是母親用命,點化了他。
“哥……”張小禾在昏迷中呢喃,淚水從眼角滑落,“我……又忘了你是誰……但我知道……你要走了……彆回頭……”
張宇眼眶通紅,緊緊抱住妹妹,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緩緩起身,將紅線圖一圈圈纏上斷厄刃——那把曾劈開筆仙、斬斷鬼將的殘刀。
刀身嗡鳴,仿佛在回應某種古老契約。
就在此刻,係統驟然震動,前所未有的冰冷機械音在腦海中炸響:
【檢測到高階封印術式——‘織魂封’】
【匹配血脈權限:守墓人第七代直係】
【激活隱藏權限:織命權柄】
【是否繼承?】
選項浮現,紅得刺眼。
張宇盯著那“是”字,手指懸在半空,遲遲未落。
而代價……可能是他的一切。
屋外,晨光微熹。
風停了,狗也不叫了。
整個村子安靜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