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火熄三日後,晨霧如紗,裹著山間殘餘的焦土味緩緩流淌。
張宇背著小念一步步走下石階,腳步沉重得像是踩在泥潭裡。
她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卻仍死死攥著那塊拚合完整的玉佩,指尖早已被邊緣磨破,滲出的血順著掌紋滑落,在濕泥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紅線。
那血痕——張宇瞳孔驟縮。
太像了。
像極了母親病榻前咳在手帕上的最後一道血跡,歪斜、斷續,卻帶著某種詭異的韻律,仿佛不是出自人體,而是被誰用符筆一筆一劃描出來的。
“哥……”一聲輕語忽然響起。
張小禾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臉色蒼白如紙,眸光渙散,像是透過他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
“玉裡有聲音……它說……‘符海之下,埋著娘的命’。”
張宇渾身一震,脊背竄起一股寒意。
娘的命?
他猛地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那個破舊木匣——瘋道人臨終前塞給他的唯一遺物。
匣子漆黑斑駁,內裡刻著一個凹槽,形狀正與玉佩吻合。
他顫抖著將玉佩嵌入。
哢噠。
一聲輕響,仿佛千年機關重啟。
匣底血光乍現,浮現出一行扭曲如蟲爬的字跡:
“龍虎外塚,符海沉舟,非親血不可入。”
空氣仿佛凝固。
張宇呼吸一滯。
龍虎外塚?
那是傳說中初代天師鎮壓幽冥道後,將萬道殘符封印埋葬的歸墟之地,連龍虎山嫡傳弟子都不得擅入。
而“符海沉舟”四字,更是道門禁典中提及的死地——踏入者魂魄即被符文吞噬,煉成鎮封新符的“符引”。
可現在,線索直指那裡。
母親的病,從來就不是病。
是血脈被反噬,是某種古老符咒在她體內紮根,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命脈,一點點抽走生機。
而解開這一切的關鍵,就藏在那片埋葬萬符的禁地深處。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念,又望向遠處山村炊煙,咬牙。
必須去。
哪怕死,也得闖一回。
當夜,張宇帶著阿黃悄然返山。
月光慘白,照在斷崖邊一道窄得幾乎看不見的石縫上——正是典籍中記載的符塚入口。
石縫外,九道殘破黃符隨風輕擺,看似無害,卻是“九曲迷蹤符陣”的陣眼。
凡人踏進一步,七步之內魂魄自散,連鬼都收不走一縷殘念。
阿黃低嗚一聲,從村口老槐樹上啃下一塊樹皮。
張宇割破指尖,將血混入一碗紅豆粥,塗抹其上,低喝:“點化啟動——引路皮!”
樹皮瞬間蜷縮,化作一隻半透明蟬蛻,雙翅輕振,飛入符陣。
所過之處,黃符無風自燃,化作灰燼飄散。
就是現在!
張宇縱身躍入。
可就在他腳尖觸地的刹那,腳下青石驟然裂開血紋,地麵如棋盤翻轉,整個人瞬間墜入無邊黑暗。
下一瞬,他已置身一片浩瀚符海。
頭頂無天,腳下無地,唯有一片蒼茫虛空,億萬符文如星河倒懸,流轉不息。
每一道符都散發著鎮壓意誌,像是活物般朝他識海衝刷而來。
【警告!檢測到高維符律入侵!】
【係統正在解析……失敗!】
【魂魄穩定性跌破臨界值!即將被煉為‘新符載體’!】
腦海中的警報瘋狂嘶鳴,張宇隻覺意識如紙片般被撕扯,記憶碎片紛飛——童年母親咳血的畫麵、父親沉默背影、瘋道人臨終時顫抖的手……
就在他即將潰散之際,懷中木匣轟然炸裂!
一道泛黃殘符衝出,正是瘋道人死前塞給他的那張,上麵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安”字,像是孩童塗鴉。
可此刻,它竟在識海中緩緩旋轉,散發出微弱金光。
一道符文撞來,被“安”字殘符迎麵撞碎。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殘符如舟,在符海中艱難前行,為他撕開一線生機。
幻境深處,霧氣翻湧。
一人踏符而來。
白發童顏,周身浮遊符文,雙唇緊閉,卻以指尖在空中書符成言:
“竊道者,當誅。”
墨陽子。
符海守主,龍虎山棄徒,一身修為儘化符意。
他抬手,一道“鎮魂鎖魄符”凝成,筆鋒如劍,直刺張宇眉心!
千鈞一發!
那張“安”字殘符猛然炸開,一道藍影從中躍出——藍裙少女,眉目清冷,正是符靈·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