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殘衣,破布一角落入張宇掌心。
那藍線繡的“張”字,邊緣磨得發毛,卻如心跳般明滅,與耕龍犁上的綠痕共鳴,仿佛兩段斷裂千年的血脈,在此刻終於相認。
大地震顫,地底傳來低沉齊喝——“耕者在……戲,該停了。”
張玄晦怒目圓睜,手中拘儺令高舉,血紋暴漲,厲聲斷喝:“拘魂!鎖魄!逆儺罪人,就地鎮壓!”
青袍道士齊齊結印,符令如刃,自天而降,層層疊疊化作血網壓頂。
鎖儺陣成,天地靈氣凝滯,連風都凍結在半空。
可張宇沒有動。
他沒有去握犁,沒有反抗,隻是將那布角輕輕貼在心口,閉上雙眼,仿佛在聆聽某種隻有他能聽見的低語。
然後,他睜眼,笑了。
笑得像那個還在用板磚砸黃皮子的傻小子。
“你們要的是‘逆儺罪人’?”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好,我跟你們走。”
話音未落,他主動抬起雙手,任由冰冷的拘靈鎖鏈纏上手腕。
鐵鏈摩擦皮膚,發出刺耳的嘶響,仿佛毒蛇吐信。
“哥!”張小禾在遠處尖叫,卻被阿黃死死拖住後腿,嗚咽著掙紮。
符靈·青痕從殘卷中浮現,藍裙翻飛,焦急大喊:“不可!這是血符詔獄!進去的人,魂都被煉成符紙!”
張宇卻隻對她傳音一句:“若我不入地獄,誰來救那些……和我一樣的‘試驗品’?”
聲音很輕,卻如重錘砸在青痕心頭。
就在鎖鏈扣死的瞬間,那纏繞在耕龍犁上的綠痕,悄然順鐵鏈滲入地底,如根須探向幽冥深處——張宇早已察覺,山下三千裡,藏著一座以血養符的“詔獄”。
那裡,不是關押惡鬼的地方,而是屠宰“點化者”的屠場。
血符地牢,不見天日。
無星無月,無風無光,隻有銅柱林立,囚徒被釘於其上,脊背刺符,頭頂懸血燭。
每夜子時,燭火跳動,便有一縷魂光被抽出,煉成鎮壓符,貼於地脈節點,封印所謂“亂世之源”。
張宇被鎖於第七層“遺骸坑”。
這裡最深,也最靜。
鏽跡斑斑的鐵鏈扣在腕上,寒意刺骨,可他卻忽然一怔——這鐵鏈的氣息,竟與耕龍犁隱隱相合,仿佛同源而生。
他不動聲色,指尖悄然燃起一縷心火,微弱卻熾烈。
那是他以“逆契令”自燃精魄所化的火種,專破邪禁。
他將母親頭巾的一角殘片藏入舌底,那是他“民願之軀”的執念錨點,也是他最後的底牌。
忽然,隔壁傳來指甲刮石的聲響。
吱……吱……像老鼠啃骨,又像亡魂叩門。
一名全身刺滿符文的啞囚艱難爬來,渾身潰爛,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駭人。
他用儘力氣,以指尖蘸血,在牆上寫下三字——
靈骸……
又頓了頓,再寫——
十三批……全是張家血。
張宇瞳孔驟縮。
靈骸?十三批?張家血?
他腦中轟然炸響,想起瘋道人臨彆時在他掌心刻下的那道血痕,七個字如咒——“子不歸,棺不開。”
原來如此。
這些囚徒,不是罪人。
他們是“點化者”的胚胎,是張家血脈的試驗品,是被道門高層遺棄的“失敗品”。
他們活著,隻為供血、供魂、供養那座高高在上的“正統”。
而他,是第七代守墓人,是最後一個成功的“火種”。
血燭嬤來了。
她提著一盞猩紅燈籠,腳步輕得像貓,裙擺拖地,卻不沾塵。
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停在張宇麵前,歪頭打量:“這枚‘火種’……很熟啊。”
她伸出枯手,指甲尖長,直朝張宇天靈蓋探去——要剪魂,做燈芯。
張宇猛然抬頭!
舌底頭巾殘片瞬間咬碎,民願執念如潮爆發!
三百村民跪拜的香灰,母親油燈下縫補的歎息,妹妹用靈性繡下的“張”字……千人執念彙流,衝入心脈!
係統驟然震動,冰冷提示音炸響腦海——
【檢測到集體信仰與血獄共振】
【激活‘靈骸共鳴體·半覺醒’!】
【可短暫喚醒同源血脈殘念,引動靈骸反噬】
鏽鏈應聲而鳴,竟如活蛇騰起,纏上血燭。
火焰倒流,燈芯炸裂,化作一隻赤蝶,振翅飛向其他囚徒。
所過之處,銅柱微顫,血符龜裂。
十三瞪大雙眼,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在牆上再寫——
用……棺語……喚醒……我們。
張宇喘息著,盯著那三字,心神劇震。
棺語?
誰在說棺?
他緩緩抬頭,望向地牢最深處。
那裡,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傳來低低的、重複的呢喃——
“開棺……開棺……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