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崩塌的刹那,時間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狂風卷著千年寒霜,在空中炸成無數細碎的銀光。
那口黑棺裂紋蔓延,如同蛛網般爬滿整個棺體,而從裂縫中探出的那隻手,依舊冰冷,卻穩穩扣住張宇的掌心,像是一根深紮進命運土壤的根。
“三千年了……”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悲憫與期待,“……終於有人,不用命換命。”
張宇沒回答。
他隻覺體內有股熱流轟然炸開——不是靈力,不是修為,而是六世輪回積攢下來的執念,是那一犁一鋤耕出來的血性,是母親在灶台前熬藥時的低語,是父親蹲在田埂上抽完最後一口煙後沉默的背影。
他的心跳,漸漸與那隻手的脈動重合。
轟——!
昆侖邊緣,一道幽深地縫驟然裂開,仿佛大地張開了嘴。
九座古墓自地底浮出,呈環形排列,宛如九枚黑子落於無形棋盤之上,而陣眼所指,正是千裡之外的張家祖墳——那座常年荒草叢生、無人祭掃的小土包。
塵土飛揚中,一個佝僂身影從地縫爬出。
他全身覆蓋著青灰色石皮,背負一方殘破棋盤,雙目空洞無瞳,唯有指尖滴血,在石盤上緩緩劃出五個字:
第七代·當落子。
棋奴·九缺。
傳說中,他是上古“昆侖棋局”的執事,專為守墓人遴選傳人。
可此刻,他不言不語,隻將棋盤高舉,仿佛在等待一場早已注定的獻祭。
風未停。
雲層翻湧間,一道灰袍身影踏空而來,衣袂獵獵,如孤鷹掠峰。
瘋道人。
他站在虛空之上,目光落在張宇緊握的那隻手上,
“你不該醒。”他的聲音低沉如鐘鳴,“若不落子,萬鬼開陰,提前三年。”
張宇仰頭,嘴角揚起一抹譏笑:“你不是我師父。”
他一字一頓:“你是想讓我死的考官。”
空氣驟然凝固。
瘋道人抬手,掌心雷光凝聚,紫電如蛇纏繞指間。
地脈震顫,九座古墓同時噴出黑霧,化作九枚形態各異的幽冥棋子——有披甲執戟的鬼將,有披發跣足的女屍,有頭生獨角的山魈……每一枚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陰煞之氣。
“我教你的每一招,”瘋道人聲音低沉,“畫符、結印、引火、通幽……都是為了這一刻。你是第七代守墓人,也是這盤棋的最後一枚活子。”
他頓了頓,目光複雜:“你若不願,我便親手抹殺。”
話音未落,雷光已劈下!
張宇不動。
他隻是緩緩抬起左手,將纏繞在耕龍犁上的那條褪色紅頭巾解下——那是母親年輕時最愛的圍巾,洗得發白,邊角還縫著一朵歪歪扭扭的藍花。
他將它纏上手腕,一圈,又一圈,像是綁住某種即將失控的東西。
心火,悄然燃至極致。
青痕驚呼:“他在逼你入局!你若動情,係統會反噬!”
阿黃低吼,毛發倒豎,死死擋在張宇身前。
小禾在昏迷中呢喃:“哥……彆碰那盤棋……那是命劫之源……”
張宇閉上眼。
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麵——母親在暴雨夜背著發燒的他走十裡山路求醫;她在村口送彆他去縣城讀書時偷偷抹淚;她臨終前最後一句話是:“俺娃要有出息,彆回來……”
“人不能白死。”他低聲說,“債,不能白欠。”
再睜眼時,眸中已無懼意,唯有一片燎原之火。
他猛然抬手,將母親的頭巾擲向陣眼!
頭巾飛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宛如一隻逆風而上的蝶。
觸地瞬間——
一道翠綠色的符痕自落點炸開,如藤蔓瘋長,順著地脈疾馳而去,轉眼便蔓延至九座古墓殘碑之下。
係統驟然響起,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晰:
【檢測到‘歸心執念’共鳴,激活人格擬形·百家燈火】
下一瞬,異象突生!
方圓百裡之內,所有村莊的煙囪無風自動,黑煙噴湧升空。
那煙不散,竟在夜幕中扭曲、彙聚,拚成一個巨大無比的“張”字,橫貫天際!
煙中浮現出無數虛影——
挑水的農婦,抽旱煙的老漢,放紙鳶的孩童,曬穀的婆婆……他們麵容模糊,卻個個手持香燭,麵向昆侖方向跪拜。
“還我張娘子魂來!”
一聲低喝,如潮而起。
陽氣如鎖鏈,自天而降,粗如古樹,纏向九座古墓深處!
地動山搖。
九墓轟鳴,墓門齊開——九墓轟鳴,墓門齊開!
刹那間,天地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