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詔獄的死寂,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把所有聲音都吞了進去。
石門在張宇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仿佛天地在為某種不可逆的開啟而歎息。
青銅巨門上的符紋一寸寸熄滅,如同九雙閉合的眼睛,再不言過往。
整座地底古墓陷入絕對的黑暗,唯有青痕掌心那枚眼狀石,幽光未散,映出她微微顫抖的指尖。
影像還停在那裡——昆侖墟深處,寒冰棺槨裂開一道縫,一具與張宇一模一樣的屍體緩緩睜眼。
那雙眼睛空洞無神,卻又仿佛容納了萬古輪回的執念。
慈悲天師立於棺前,雙手合十,唇角微揚,像是在迎接一位歸來的“聖子”。
“哥……”張小禾死死抓著哥哥的手臂,聲音發抖,幾乎聽不出是她在說話,“他們早就在等你死了。”
她的陰眼仍在刺痛,剛才那一幕未來片段像刀刻進她腦海:漫天風雪中,張宇倒在血泊裡,而那具“他”卻披著金光走出昆侖,被萬千道門弟子跪拜高呼——“新天師降世”。
張宇沒有看她,隻是低頭凝視自己的掌心。
那裡,一道新生的青銅紋路正緩緩蔓延,從手腕爬向指尖,像是某種古老血脈的覺醒。
它冰冷、沉重,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仿佛這具身體終於認回了真正的主人。
“不。”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被黑暗吞噬,卻又清晰得如同驚雷,“他們等的不是我死……是‘開棺’那一刻。”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墓道儘頭的黑暗。
“現在棺開了。”
“輪到我了。”
話音落下,他從懷中取出那張完整無缺的渡厄符——此符由三清會秘傳、經七代守墓人血脈浸染,唯有“真命歸位”者方可激活。
符紙泛黃,邊緣焦黑,似曾經曆烈火焚身,卻依舊靈光不滅。
他將符貼於靈骸犁中央。
刹那間,異變陡生!
犁身嗡鳴震顫,青銅雙瞳驟然亮起,一道金紋自符紙炸開,順著犁脊蔓延而上。
整把靈骸犁竟自行懸浮而起,犁尖直指地脈深處——那裡,一扇比先前九門更為古老、更為巨大的石門靜靜矗立,門上刻著兩個古篆:
葬天。
青痕瞳孔猛縮,聲音都變了調:“那是……第一任守墓人之墓!傳說他以身為樁,鎮壓九幽裂隙,魂魄永不得歸體,連輪回都不敢收他!”
她話音未落,九名抬棺老者齊齊跪地。
無麵的頭顱低垂,動作整齊如一,口中哼唱的祖謠也變了調——不再是那悠遠蒼涼的守墓謠,而是轉為悲愴哀歌,仿佛在祭奠一位早已被世人遺忘的殉道者。
風起。
一道黑影從墓道陰影中緩緩爬出,正是那從棺縫鑽出的黑霧童。
他手中多了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鈴,鈴舌殘缺,卻仍透出一絲詭異的靈性。
他將鈴遞向張宇,動作僵硬,如同執行某種千年傳承的儀式。
“這是……開墓鈴。”
張宇接過銅鈴,指尖觸到那冰冷鏽蝕的表麵時,心頭猛然一震。
鈴身刻著五字——召我魂,歸我家。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幼年雷雨夜,山村泥屋外,母親總會在門口輕輕搖動這枚鈴鐺。
風聲夾雜著鈴音,在電閃雷鳴中回蕩。
那時他還小,問娘:“為啥要搖鈴?”
母親隻是笑著摸他的頭:“因為啊,有人走丟了,得叫他回來。”
原來不是迷信。
那是張家代代相傳的喚魂鈴——隻有守墓人血脈才能激活,也隻有守墓人的亡魂,才聽得見這聲召喚。
張宇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心火自丹田燃起,順著經脈直衝指尖。
那是他從師父那裡繼承的“心火燃契”之法,以自身精魄點燃契約之力,溝通古今亡魂。
他輕輕一搖。
鈴聲響起。
清脆、悠遠,卻又帶著撕裂時空的鋒利。
刹那間,地脈震動!
九座已閉合的巨門同時浮現虛影,一道道身影自門後走出——皆是曆代守墓人!
他們麵容模糊,身形殘缺,有的隻剩半邊身子,有的拖著斷裂的鎖鏈,可每一道虛影手中,都緊握著一柄犁形法器。
他們背對張宇,麵向深淵。
仿佛在用最後的意誌,替後來者擋住身後萬鬼。
靈骸犁在空中劇烈震顫,犁尖的幽藍火苗暴漲三尺,竟與那九道虛影產生共鳴,形成一道貫穿地脈的靈力漩渦。
青痕仰頭望著這一幕,呼吸幾乎停滯。
她看見,那些守墓人的虛影正緩緩轉頭——不是看向她,而是齊齊望向張宇。
九雙空洞的眼眶裡,燃起同樣的火。
那是傳承之火,是血誓之火,是不歸之路的起點。
張宇睜開眼,手中銅鈴已化為粉末,隨風飄散。
但他知道,鈴聲已響徹地底。
魂已召。
門將啟。
葬天之墓,終將迎來它的第十位主人。
第89章我犁開那道門時,聽見了前世的哭聲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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