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站在醒田村祖墳中央,風卷著黃沙刮過他的臉,像刀子一樣生疼。
他腳下是父親埋骨之地,也是張家血脈的源頭,更是九千年命軌鎖鏈的最後一環。
靈骸犁緊握在手,青銅紋路因心火灼燒而泛出暗紅,雷蛇纏繞的犁尖微微震顫,仿佛感應到了地底深處那股沉睡已久的憤怒與哀怨。
他沒有猶豫。
一犁,插入地心!
刹那間,天地色變。
大地如裂帛般轟然炸開,一道血光自犁尖奔湧而出,像一條逆流而上的血河,撕開地脈命軌的封鎖。
泥土翻卷,枯根斷裂,祖墳下蟄伏的古老陣法寸寸崩解。
血霧升騰,凝聚成人形——一個、十個、百個……全是張宇的模樣!
他們麵容與他一模一樣,卻眼神空洞,嘴唇微動,齊聲念著詭異佛號:“南無渡世天尊……南無慈悲天師……”
青痕猛地現身,藍裙獵獵,麵色劇變:“不對!這不是殘魂複蘇,是‘重置’!他們在被抹除記憶,重塑意誌!每一代守墓人死後,都被幽冥道用‘輪回渡化’之術清洗神識,隻留下軀殼與命格,為的就是讓‘替身’無縫接替,永續操控‘點化係統’!”
她聲音發顫:“張宇,你若不斬斷命軌,終將變成他們——沒有過去、沒有自我、隻剩使命的傀儡!”
“哥——”張小禾撲倒在地,淚水滾落塵土。
她陰眼初愈,卻已看清那些“張宇”體內沒有一絲魂光,隻有被符咒烙印的佛印在緩緩轉動。
“你不能變成那樣……我不要你忘了我……不要啊!”
阿黃仰天長嘯,獠牙畢露,渾身毛發炸起,死死盯著那一片片從地縫爬出的“哥哥”。
就在此時,九道黑影自墳後緩步而來。
抬棺老者們步伐一致,無臉麵容朝向張宇,齊齊跪地,額頭觸土。
他們不再哼唱祖謠,而是低誦起一段古老至極的鎮魂咒——聲如地脈震動,字字帶著血鏽味的悲鳴。
“魂歸故土,契斷輪回;犁開命軌,我自承責。”
與此同時,那從棺縫爬出的黑霧童緩緩舉起雙手,九盞幽藍色魂燈自虛空中浮現,排成北鬥之形。
燈焰搖曳,光影交錯間,竟映出一道年輕身影——
那是瘋道人。
但不是瘋癲潦倒的模樣,而是一位青衫磊落的青年道士,眉目清峻,手持一道雷霆符籙,正將它緩緩封入地心。
他的嘴唇微動,聲音穿越九千年光陰,清晰響起:
“第七代,必須自己開棺……否則,就是彆人的命。”
張宇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係統?從來就不是什麼外掛。
它是命格的鑰匙,是血脈的回響,是上古造物主遺骸中剝離出的“本我之引”。
它選擇他,不是因為他幸運,而是因為他是唯一未被“渡化”的真命守墓人!
“所以……我不是繼承者。”他喃喃開口,眼中雷光暴漲,“我是‘原點’。”
心火驟燃。
他一把扯下母親留在遺物箱中的舊頭巾——那條洗得發白、繡著山茶花的藍布巾,輕輕裹住靈骸犁的犁尖。
布料接觸青銅的瞬間,竟無火自燃,化作一道青金色火焰,順著犁身蔓延而上。
“以親緣為引,以血脈為契,以恨為薪,以愛為焰——”
他怒吼一聲,掄起父親生前用過的那把鋤頭,狠狠砸入地縫!
轟——!!!
地脈如龍翻身,百裡震動。
九座古墓虛影自大地深處浮現,懸浮於天際,墓門齊開,傳出無數鎖鏈崩斷之聲。
係統冰冷的提示音終於響起:
【檢測到“命軌斷裂”——啟動“歸葬犁陣”】
靈骸犁自動破土而出,懸浮半空,犁尖朝下,自行劃動。
一犁,犁出百裡血痕!
那血痕貫穿山河,直指昆侖墟方向,所過之處,大地裂開,百名身披袈裟、麵帶符印的“渡化者”冤魂破土而出。
他們手腳皆戴鐵鏈,胸口烙著“舍我”二字,此刻雙目流血,仰天哭嚎:
“還我命來——!”
“還我記憶——!”
“還我真名——!”
聲浪如潮,衝破陰雲,驚動萬裡之外的靈異局封印塔,震碎三清會供奉的九麵照魂鏡。
張宇立於血痕起點,周身雷光纏繞,背後微型青銅棺再度浮現,棺蓋全開,內裡不再是雷蛇,而是一片旋轉的星河——那是屬於“棺語者”的權柄,是能與地脈共鳴、改寫命軌的終極道基。
他低頭,看著手中殘破的靈骸犁,輕聲道:“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你們選中的容器。”
“我是……斷命之人。”
風停了。
沙落了。
整個醒田村陷入死寂。
就在此時——
地底深處,那九千年來從未停歇的“守鐘”聲,驟然……停止。
黑霧童渾身一顫,猛地指向地心,聲音破碎:“鐘……鐘停了……”
青痕緩緩抬起手,掌心浮現出黑霧童之前遞出的那枚“眼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