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劇烈震動,仿佛千年的封印在血脈喚醒下轟然崩裂。
張宇的血順著“張”字蜿蜒而下,整艘小舟如一頭沉睡的巨獸猛然抽搐,發出撕心裂肺的嗡鳴。
那聲音不似木料摩擦,倒像是無數亡魂在哭嚎中蘇醒。
【點化媒介確認——板磚。】
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炸響,張宇瞳孔一縮,幾乎是本能地從懷裡掏出那塊跟隨他三年的舊板磚——那是他爹在蓋房時順手撿的邊角料,邊角崩裂,滿是泥垢,曾砸過黃皮子、拍過野狗、墊過豬圈,如今卻在血光浸染下,開始詭異地發燙。
“它……它怎麼會在係統裡?”張宇心頭一震。
可沒等他細想,青痕已失聲尖叫:“快!按上去!它在共鳴!”
張宇咬牙,將滴血的指尖狠狠壓向船首,同時把板磚拍在“張”字正中!
“轟——”
一聲悶響自舟底炸開,板磚表麵瞬間龜裂,裂紋如蛛網蔓延,一道道幽光從中滲出。
緊接著,無數扭曲的人臉從磚體浮現,嘴巴大張,無聲嘶吼——那是張家祖墳前,每一代白事送葬時哭喪之人的麵孔!
他們臨終前最後一口氣,竟被這塊平凡板磚悄然吸納,封存百年!
“這是……‘遺言烙印’!”青痕臉色慘白,聲音顫抖,“你每一次點化,都無意中吸收了亡者執念!這磚,早已不是凡物,它是‘哭靈’的容器!”
話音未落,板磚轟然炸開,血霧彌漫中,一頭犬首獅身的巨獸踏霧而出!
它通體漆黑,鬃毛如火燃燒,雙目空洞卻透著撕心裂肺的悲慟。
張口一吼,黑霧噴湧,霧中竟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身影——粗布衣裳,瘦弱身形,手裡端著一碗冷飯,嘴唇微動:
“小宇……吃飯……彆餓著……”
是娘!
張宇渾身一顫,眼眶驟熱。
那是母親臨終前最後一句話,她躺在香骨井邊,手還伸向他,卻被黑水吞沒……三年了,他每晚夢見的,就是這一幕。
“哭靈獸”仰天咆哮,聲波如潮,黑霧化作千百道哭嚎之音,迎麵撞向那些從河中伸出的漆黑手臂。
哀魂手爪觸音即潰,如灰燼般崩散,河麵翻騰的怨氣被硬生生壓退三丈!
“哼。”黑篙翁立於巨船之上,黑洞般的眼窩冷冷盯著這一幕,“以親魂為引,點化哀物……倒有幾分膽魄。”
他緩緩抬起黑篙,輕輕一揮。
三十六艘枯骨船瞬間圍攏,船頭油燈齊齊爆燃,綠焰交織成網,如巨口當空罩下!
網中光影扭曲,竟浮現出張宇母親的殘魂——她被鐵鏈鎖住雙臂,懸於半空,腳下是一口沸騰的巨鍋,鍋中翻滾著黑油,油麵浮著一張張痛苦的人臉。
一個瘦削女子立於鍋邊,膚如蠟紙,嘴角裂至耳根,伸出猩紅長舌舔了舔唇:“七情未斷,哀魂最肥……正好煉油,補我千年陰壽。”
“油娘子!”青痕驚叫,“她是‘哀魂油’的化身,靠吞噬逆命者的情念滋長!”
岸上,小折雙手顫抖,迅速折出一麵紙鏡。
鏡中映出鍋底真相——層層疊疊的骨灰堆成小山,每一捧灰中都嵌著一枚銅錢,錢上刻著不同姓名,全是曾試圖搶渡冥河的亡魂!
“他們……都被煉成了油……”小折聲音發抖,“連魂都沒留下……”
張宇雙拳緊握,指甲掐進掌心,眼中怒火翻騰。
他想衝,可腳下河水驟然翻湧,一道黑影破水而出——是個僧人,無麵無目,隻有一身破舊袈裟,手托一杆青銅秤,秤盤兩端懸著光團。
一端,是他娘殘存的魂光;另一端,是密密麻麻的陽壽刻度——整整一個村子的命!
“輪回秤……”青痕低語,“他要你選——全村人命,換你娘歸魂。”
張宇盯著那秤,呼吸漸重。
三年前,娘被香骨井吞噬時,最後一句話是:“活下去……替娘看看天……”她喂井三年,用陽壽換他一線生機,不是為了讓他在這裡做選擇的。
“我娘的命,”他冷笑,聲音沙啞卻堅定,“不是用來交易的。”
他抽出腰間那根老犁柄——爹留下的農具,插進船板,穩住身形。
隨後,反手抽出匕首,一刀割開手腕!
鮮血噴湧,灑入霧河。
刹那間,死寂的河麵仿佛被喚醒。
萬年沉魂自河底浮起,一具具蒼白的手臂托住小舟,無數模糊的麵孔在水中浮現,無聲呐喊。
他們曾是逆河者,是被煉成油的冤魂,如今卻因這一滴人血,齊齊托舟,逆流而上!
“我以人血,買我娘命!”張宇怒吼,聲音撕裂濃霧,“這河若不讓路——我便踏著你們的骨,搶回來!”
小舟在亡魂托舉下猛然前衝,哭靈獸咆哮開路,黑霧如潮席卷,撞碎綠焰巨網!
油娘子慘叫一聲,身形潰散。
母親的殘魂在光鏈中微微顫動,似有所感。
黑篙翁終於動容。
他緩緩抬頭,黑洞般的眼窩死死鎖定張宇,手中黑篙高高揚起,九具跪伏屍體齊齊抬頭,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