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霧散,三十六道金光如天罰垂落,撕裂陰雲,直逼鬼門關前。
金光儘頭,三清會掌教踏鍘而行,金身符文纏繞周身,每一道紋路都似鎮壓萬鬼的鎖鏈,手中斬魂鍘寒光凜冽,刃口吞吐著幽冥血氣,仿佛專為斬首逆天者而生。
“第七代守墓人!”他聲如雷霆,震得黃泉河倒流,冥火熄滅,“執逆器,聚叛魂,毀輪回,今日當祭祖碑!伏首認罪,尚可留魂入轉生道!”
風雪呼嘯,吹不動張宇腳下一寸土。
他站在香骨土堆成的逆耕之路儘頭,身後是衝天而起的血色漩渦,萬千被鎮壓千年的魂影盤旋哀鳴,她們不哭,不跪,隻一遍遍低語:“我們要疼!我們要記!我們要回來!”
張宇低頭,看著手中那柄鏽跡斑斑的犁頭——父親一輩子耕地的農具,從沒碰過香火,沒沾過符咒,甚至連道觀的門檻都沒跨過。
可此刻,它正微微震顫,仿佛聽見了大地深處的脈搏。
“我爹犁了一輩子地,沒犁過碑。”張宇冷笑,聲音不高,卻穿透風雪,落入每一個覺醒道子耳中,“今天,我替他犁一回。”
話音落,他猛然將犁頭插入腳下香骨土。
“轟——!”
大地開裂,一道灰焰自犁尖炸開,如根須般蔓延四方。
那不是火,是怨,是痛,是千年來被抹去記憶的亡者之怒!
犁頭吸收著香骨土中的怨力,吸收著三十六道子灑下的心頭血,吸收著青痕以殘卷逆寫的符文之力,更吸收著張宇胸中那團越燃越烈的幽藍心火。
“點化!”張宇低吼,雙目赤紅,“我點化的不是碑……是田!”
刹那間,犁頭暴漲!
灰焰衝天,犁身化作十丈巨刃,通體銘刻兩個古篆——“不祭”!
犁鋒如山嶽壓下,犁轅似龍脊撐天,整把巨犁懸浮半空,竟與天象共鳴。
昆侖墟上空的血色漩渦驟然加速,仿佛有一股遠古意誌正借這犁頭蘇醒。
青痕立於陣心,十指翻飛,指尖劃過虛空,留下一道道逆寫的符痕。
她本是殘卷意識體,如今卻因“逆契令”共鳴,靈體暴漲,符力逆流成河。
她以香骨土為基,血稻為引,布下“念網殘陣”——這不是道門正統陣法,而是被抹去的“守墓遺術”,專破清淨歸一的洗魂大陣。
小折跪在陣角,雙手顫抖,卻無比堅定。
她取出七張黃紙,咬破指尖,以血為墨,一筆一劃,折出七頭紙牛。
牛角粗短,牛背寬厚,皆是山野耕牛的模樣。
她將紙牛投入火中,火焰騰起,紙牛竟發出低沉牛哞,化作七具人形——皆穿粗布麻衣,肩扛鋤頭鐮刀,麵無表情,卻透著一股紮根大地的倔強。
他們站成一列,默默立於巨犁之後,仿佛千百年來那些沉默耕耘的農人,終於被喚醒。
玄明踏空而起,判官筆在手,筆尖滴血。
他本是道子首領,自幼被灌輸“清淨歸一、斷情絕欲”的教義,可如今,他看著那些衝天而起的魂影,看著張宇手中那把來自泥土的犁,忽然笑了。
“你們說,痛是劫,記憶是罪。”他聲音嘶啞,眼中血淚橫流,“可若無痛,何以為人?若無記,何以為魂?”
筆尖蘸心頭血,他在虛空寫下——《反清道書》!
“痛非罪,記非劫,耕者有根,死者有路!”
每一字落下,都如驚雷炸響,符文化作血雨,灑向祖碑。
那座屹立萬年、刻著“清淨歸一”的輪回祖碑,竟開始扭曲!
碑麵龜裂,原本莊嚴肅穆的四個大字被一股無形之力硬生生擠開,中央緩緩浮現出一個字——
一個歪斜、粗糲、帶著泥土與血痕的“滾”字,如農夫用鋤頭刻在石上,如孩童怒砸祠堂匾額,如萬民在絕境中嘶吼。
三清會掌教瞳孔驟縮,金身符文劇烈震顫:“逆——!”
未等他出手,哭靈獸已咆哮衝鋒!
犬首獅身,通體覆蓋著由無數板磚熔鑄而成的骨甲,口中不斷吐出亡者遺言:“我死於忘川……我死於無名……我死於不被記得……”每一聲低語,都讓掌教護體金符崩裂一分。
它猛地躍起,獠牙如刀,一口咬碎金身符文,直撲斬魂鍘!
“鐺——!!!”
鍘刀與獠牙相撞,火星四濺,掌教竟被震退三步!
就在此刻,張宇踏上巨犁,腳踩犁轅,手握犁柄,身後七紙牛齊聲低吼,拉犁而行!
灰焰滔天,犁鋒所向,直指祖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