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隘口,風如刀割。
張宇站在斷崖邊緣,手中那片枯葉已被溪水浸透,墨黑的葉脈在水流衝刷下緩緩浮現出細密紋路——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以極細的蠱蟲卵為墨,一筆一劃刻入葉片深處。
那些紋路蜿蜒如蛇,又似人體經絡,竟與他心口搏動的金紋脈絡隱隱共鳴。
他屏住呼吸,指尖順著葉脈輕輕摩挲。
就在觸碰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意念猛地鑽入腦海!
眼前景象驟然扭曲——
百盞長明燈,排成環形陣列,燈火幽綠,搖曳不滅。
燈油濃稠如血,泛著骨粉般的灰白沉澱。
每盞燈下都壓著一枚乾枯的手印,指節扭曲,似臨死前仍在掙紮。
而陣眼中央,一盞巨燈高懸,燈芯竟是一個被釘在青磚上的影子!
那影子……是他的。
張宇渾身一震,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他認得那塊磚——正是他最初覺醒時點化的第一件靈物,如今早已融入血脈,成為【耕魂脈絡】的載體。
可此刻,它卻成了囚禁他靈魂投影的刑具!
“這是……陣法殘念?”他咬牙,強行穩住心神。
幻象中,燈陣緩緩旋轉,百燈齊鳴,仿佛有無數人在低語,聲音重疊成一首童謠: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
正是那朵血花哼過的歌!
張宇瞳孔驟縮。
這不是簡單的詛咒殘留,而是一場正在複蘇的儀式——萬念歸燈陣!
他曾聽瘋道人提過一句:“燈引百魂,影歸一燭。活人點燈,死人掌路。”當時隻當是瘋話,如今才知,這是上古邪陣,以執念為引,以血親之魂為芯,煉化地脈陰流,最終點燃“歸魂主燈”,開啟幽冥通道。
可誰在布陣?為何用他的影子做燈芯?
他猛然睜眼,幻象消散,手中枯葉“啪”地碎成灰燼。
“有人……在重煉‘萬念歸燈陣’。”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灶台殘磚上,一抹微弱火光閃現,煙灶鬼的殘靈勉強凝聚出半張臉,嘴角裂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火種……感應到了……舊日盟約……燈陣將啟,南脈動搖……”
話音未落,火光驟滅,磚塊徹底焦黑。
張宇呼吸一滯。
南脈?
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燈婆婆曾提過的“道種南遷”計劃——係統曾提示,他的血脈與南方七處古燈寨相連,那是上古守墓人分支的據點,也是鎮壓地脈裂口的七道鎖。
可如今……燈陣圖譜顯示的方位,竟與張家屯老槐樹的根係完全重合!
他猛地想起七歲那年,瘋道人第一次塞給他一塊糖,指著村口那棵千年老槐,醉醺醺地說:“根下有口,吞天噬道。張家的娃,彆往那兒撒尿,小心被地底下……扯走影子。”
當時他隻當是嚇小孩的胡話。
現在想來,那老槐,根本不是樹——而是陣眼!
“轟!”
腦海中仿佛炸開一道驚雷。
他終於明白,血花為何能精準追蹤他的記憶,為何以“親情”為誘餌——它不是衝他而來,它是來接引他的。
他的血脈、他的執念、他的影子,都是開啟大陣的鑰匙。
而燈婆婆……也不是偶然出現的孤老。
就在這時,身後草堆微動。
燈婆婆緩緩睜開渾濁雙眼,氣息如遊絲,臉色灰敗如紙。
她嘴唇顫動,卻發不出聲,隻能抬起枯瘦如柴的手,在泥地上顫抖著畫出七盞燈的布局。
畫完,她突然用指甲狠狠劃去三盞,又指向南方兩處,手指劇烈抖動。
張宇蹲下身,盯著那兩個被標注的點,心臟狠狠一抽——
南二燈塚!
幽冥道古籍中記載的禁忌之地,傳說曾是燈蠱師門分支,後因“逆陣求生”被天道反噬,全族化為燈油,屍骨無存。
可燈婆婆明明是蠱師遺脈,她師門早已斷絕,為何能精準指出那兩處早已湮滅的坐標?
除非……她本就是那場滅門案的幸存者,被改命換魂,成了“活祭品”。
張宇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百歲老人,心中湧起一陣悲涼。
她不是來贖罪的。
她是被放回來的——像一枚埋了千年的棋子,隻等血花現世,便自動激活,為“萬念歸燈”獻上最後一盞燈油。
而他自己,從覺醒係統的那一刻起,就已踏入這張巨網。
回家?
哪還有家?
張家屯的老槐樹下,埋著一口通往幽冥的嘴;
他爹娘種的地裡,壓著鎮壓地脈的符磚;
他從小爬的山坡,竟是七燈陣的龍脊脈絡。
這一切,瘋道人全都知道。
可他從不解釋,隻一次次罵他“蠢貨,彆回頭”。
因為一旦回頭,就會看見——
那所謂的“家”,根本就是一座為他量身打造的祭壇。
張宇緩緩站起,掌心緊握那片焦葉殘渣,金紋脈絡在皮膚下隱隱發燙。
係統沉默,仿佛也在忌憚什麼。
可他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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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們要拿他的記憶當祭品,拿他的親情當燃料——
那就彆怪他,把這盤棋,徹底掀翻。
他低頭看向燈婆婆,聲音低沉卻堅定:“您畫的這兩處燈塚……我們得去。”
老人緩緩點頭,眼中竟閃過一絲解脫。
張宇望向南方夜空,烏雲翻湧,似有雷光隱現。
他將枯葉殘片小心收進貼身衣袋,指尖拂過心口金紋,輕聲道:
“想用我的念,點你的燈?”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