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的話語,在剛剛升起的喜悅氛圍中驚響。
“什麼?!減……減壽命?!”黎母首先失聲驚呼,臉上血色儘褪,下意識地就想上前,把那詭異的紙手從兒子身上扯下來:
“不行!這不行!小磊,咱們不要了!媽伺候你一輩子!”
安靜秋也緊緊抓住黎磊的另一隻胳膊,眼淚湧了出來,拚命搖頭:“不要,小磊哥,我不要你這樣!我能照顧你,我真的能!你彆用這個手,我不要你死那麼快!”
黎父嘴唇哆嗦著,看著陸離,想說什麼,但卻沒開口,表情也能看出來他內心的劇烈反對。
陸離沒有理會他們激動的反應,灰色的眼眸隻是靜靜地看著黎磊,等待著他自己的決定:“如果你不要,我現在就可以讓它消失,你也可以恢複原狀。”
黎磊低著頭,沒有說話,彆人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雙慘白非人的手上,他極其笨拙地抬起右手,伸向之前掉落在軟墊上的那袋餅乾。
動作僵硬緩慢,但他確實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它!
然後用左手按住包裝袋的一角,右手費力地一點點地撕扯——
“刺啦……”
包裝袋被撕開了一個小口。
這個在常人看來輕而易舉的動作,對他來說也很困難,但陸離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顫抖著從袋子裡捏出一塊餅乾,慢慢送入了自己口中。
咀嚼著那乾澀的餅乾,他的眼眶紅了。
旁邊,父母和安靜秋還想再勸,陸離隻是輕輕一揮手,一股無形的威壓讓三人瞬間噤若寒蟬,隻能緊張又心痛地看著。
黎磊開始嘗試更多,他用這雙紙手去拿水杯,雖然灑出來大半;他試圖去觸碰安靜秋的臉,動作依舊彆扭,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珍視;他甚至嘗試著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從墊子上站起來……
他越是用這雙手,動作就越發熟練,雖然依舊比不上真手的靈活,但這確確實實是“屬於”他自己的手臂!
陸離的灰眸清晰地看到,隨著黎磊的每一次動作,那紙手內部細密的鬼發便會冒出鬼氣,而後一絲絲生命精氣從黎磊的軀乾被抽取,彙入紙手,轉化為驅動它的能量。
生的氣息在緩慢流逝,死的鬼氣在悄然滋生。
這消耗雖然細微,但長年累月,積少成多,絕非小數。
終於,在嘗試了許久之後,黎磊抬起頭,看向陸離,聲音堅定又平靜:“陸道長,我需要這雙手。”
“小磊!”安靜秋忍不住再次出聲,帶著哭腔。
黎磊轉向她,用那雙冰冷的紙手,輕輕握住了她溫熱的手,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有愧疚,有愛意,更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
“靜秋,我知道你心疼我。但……隻有當我至少‘看起來’像個完整的人,當我能夠自己完成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我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才不會在你麵前感到無地自容的自卑……
隻有這樣,我才敢……才敢繼續喜歡你,才配站在你身邊。”
他看向陸離,重複道:“我需要它們,哪怕代價是壽命。”
安靜秋看著他眼中的決然,聽著他話語裡的卑微與掙紮,淚水無聲滑落,最終,她用力反握住那雙冰冷的手,哽咽著點了點頭。
陸離見狀,微微頷首:“既然如此,你需謹記:此手畏光,尤其正午陽光,儘量避免長時間曝曬。”
他頓了頓,看著黎磊年輕卻已顯憔悴的臉,補充道:“此事我沒有萬全之法,待我日後道行精進,或尋得他法,若有機緣,會再來尋你,嘗試解決這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