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沉重的混凝土碎塊被撬棍掀開,混雜著潮濕泥土的氣息,一股更加濃烈、更加令人作嘔的、混合著深度腐爛有機物和濃鬱土腥的惡臭,猛地從地底深處噴湧而出。
“嘔!”離得最近的警員和猝不及防之下,被熏得臉色發青,連連後退,乾嘔不止。
連訓練有素的警犬都發出了恐懼的嗚咽,夾緊了尾巴。
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而下,照亮了那被暴力撕開的地洞。
坑底,一副腐朽得幾乎不成形的薄木棺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棺蓋早已塌陷、碎裂,與棺身融為一體,被深褐色的泥土和暗色的菌斑覆蓋。
而在那朽木與黑泥之間,赫然躺著一具扭曲蜷縮的骸骨。
骸骨的大部分已經白骨化,但殘存的、早已乾癟發黑的皮肉組織如同破敗的裹屍布,緊緊粘連在骨頭上。
骸骨身上依稀可辨的,是一套早已朽爛不堪、顏色晦暗、同樣被泥土浸透的大紅織物碎片。
正是那件曾經鮮豔的嫁衣。
最刺目的是頭骨附近,一塊同樣腐朽、邊緣參差不齊的暗紅色織物,依稀還能看出蓋頭的形狀,歪斜地搭在空洞的眼窩上方。
那是她曾經的紅蓋頭。
陳副所長強忍著惡臭,眼神銳利如刀,立刻下令:“技術隊!拍照、取證、小心提取!準備專用裹屍袋!”
警察忍著生理不適,開始小心翼翼地處理這具深埋地下的恐怖發現,現場一片忙碌,緊張而肅穆。
街角的皮卡內,陸離的灰瞳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就在那具扭曲骸骨暴露在陽光下的瞬間,一個穿著嶄新、鮮豔如火的嫁衣少女身影,靜靜地懸浮在深坑之上,陽光毫無阻礙地穿透她半透明的靈體,灑下溫暖的金輝。
蕭滿。
她不再是昨晚堵門時的怨毒猙獰,也不是鬼域中笑語晏晏的天真模樣。
此刻的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聖潔的平靜。
那雙清澈的眼眸,透過半透明的靈體,深深地、貪婪地仰望著頭頂那片她闊彆了百年的、湛藍如洗的天空。
她虛幻的臉龐微微揚起,仿佛在用儘全身力氣,去感受那久違的、帶著生命灼熱溫度的陽光,輕柔地、卻又無比殘酷地灑落在她虛幻的臉頰上。
“唔……”一聲悠長、滿足、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的歎息,在陸離的心湖中無聲蕩漾開來。
然而,這平靜並未持續。
一股龐大到令陸離靈魂戰栗的、翻湧著無儘怨毒、死寂與百年孤憤的黑色鬼氣,猛地從那具暴露的骸骨中爆發出來!
這力量是如此狂暴、如此凶戾,帶著被陽光灼燒、被徹底暴露的狂怒,瞬間扭曲了深坑上方的空氣,形成一片翻滾的、欲要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渦,陽光似乎都被這濃烈的死氣所遮蔽!
這股力量一旦失控爆發,足以瞬間將在場所有普通人卷入冰冷的死亡深淵。
陳副所長等人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陰寒瞬間籠罩全身,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警犬更是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悲鳴,直接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呃!”陸離在皮卡內如遭重擊,悶哼一聲,頭皮瞬間炸開,陰陽眼針紮一樣瘋狂預警!
他想也沒想,就要不顧一切地催動力量試圖阻攔這慘劇的發生。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懸浮在深坑之上的蕭滿,微微蹙起了秀氣的眉頭。
她甚至沒有低頭看自己的骸骨,那狂暴的鬼氣源頭,隻是隨意地、帶著點無奈地,朝著那翻騰欲噬的漆黑漩渦,輕輕揮了揮她那虛幻的衣袖。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肩頭的一點塵埃。
一股無形的、卻蘊含著絕對主宰意誌的力量瞬間降臨,那咆哮翻騰、欲要毀滅一切的滔天死氣漩渦,猛地一滯。
所有的狂暴、所有的怨毒、所有的不甘……在蕭滿麵前,瞬間被強行約束。
那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力量,被硬生生地、溫順地重新壓回了那具腐朽的、承載著她所有悲慘的骸骨之中,再無一絲泄露,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隻是一場幻影。
籠罩現場的刺骨陰寒瞬間消失。
陳副所長等人隻覺得渾身一鬆,大口喘著氣,驚疑不定地看著坑底那具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