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居士,聽我說!”他強行凝聚最後的精神:“你現在能‘看見’她,是靠我的道法在強撐,這法術對你身體沒什麼好處,時間有限!而且她身上的鬼氣沾之即傷,你想抱她,想跟她說話,必須按我說的做!否則就是害她,也害你自己。”
陳薇猛地一震,掙紮停止了,淚水無聲滑落,但眼神卻死死釘在那片“空氣”中掙紮的模糊輪廓上,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陸大師,我聽您的…隻要能…能跟她說說話…我什麼都聽您的!”
陸離深吸一口氣,疲憊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他艱難地分出一縷意念,不再是防禦,而是引導。
道袍心口那處“補丁”上,源自蕭滿的最後一點溫涼鬼氣,被他小心翼翼地剝離出來。
這力量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氣息。
它不再構成屏障,而是化作一條極其纖細、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光帶”,如同最輕柔的絲線,在陸離的引導下,無聲無息地纏繞上陳薇那隻伸出的、顫抖不止的右手。
陳薇隻覺得右手一陣微涼,仿佛浸入了初春的溪水,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感,那股刺骨的陰寒似乎被隔絕了大半。
“用這隻手…”陸離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如同囈語,卻清晰地傳入陳薇耳中:
“慢慢靠近,不要急。告訴她,你想抱抱她…告訴她,你給她取了名字。讓她知道…她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名字…”陳薇喃喃地重複著。
她不再恐懼那模糊扭曲的輪廓,隻有鋪天蓋地的心疼和積壓的愧疚。
她順著手上那微弱“光帶”傳來的冰涼指引,那隻顫抖的手,帶著一種害怕瓷器破碎的萬般小心。
極其緩慢地、一寸一寸地,伸向那個懸浮在空中、依舊在鬼發纏繞中委屈扭動、發出無聲哭泣的小小身影。
距離在縮短。
鬼氣的冰冷透過“光帶”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凍得陳薇指尖發麻,但她毫不在意。
“孩子,你是媽媽的孩子…”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溫柔和一種近乎燃燒的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尖上剜下來的:“媽媽在這裡…媽媽終於看到你…終於能碰到你了…”
當她的指尖,隔著那層由道袍鬼氣構成的、脆弱卻堅韌的“媒介”,終於“觸”及到那冰冷、虛幻、如同煙霧般飄渺的邊緣時。
陳薇渾身劇烈地一顫。
她仿佛真的“摸”到了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
悲傷和失而複得的巨大心酸瞬間將她淹沒。
她努力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擁抱虛空的姿勢,淚水滾落在衣襟上,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卻用儘全身力氣,讓自己的話語清晰:
“媽媽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是媽媽沒用…是媽媽太不小心…摔倒了…沒能保護好你…沒能讓你看看這個世界…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太陽…”
“媽媽沒能抱抱你…親親你…沒能聽你喊一聲‘媽媽’…”
“你知道嗎?媽媽每天都在想你,在玲玲出生前、在玲玲出生後。每一天…看著玲玲笑,看著她鬨,媽媽高興,可心裡、心裡總有個地方…空落落的…那裡…是你啊…我的孩子。”
“媽媽…很想你。”
她泣不成聲,話語斷斷續續,卻像最洶湧的潮水,衝擊著那被鬼氣包裹的核心。
隨著她的每一句懺悔,每一滴滾燙的淚水,陸離的灰瞳清晰地看到,嬰靈那掙紮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纏繞著她的濃稠鬼氣黑焰,翻騰的幅度在減小。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那扭曲的怨念漩渦,旋轉的速度在變慢。
一種巨大的困惑和一種仿佛被暖流包裹的茫然,開始彌漫。
咿…呀?
媽媽…在哭…為我?
媽媽…想我?
媽媽…心裡有我?
嬰靈的身影不再試圖掙脫鬼發的束縛,反而微微地、帶著一種嬰兒特有的懵懂和怯生生,朝著陳薇的方向,極其緩慢地歪了歪頭。
這個簡單的動作,充滿了不解的探尋,仿佛在問:
媽媽…真的是在跟我說話嗎?真的是在…為我難過?
陸離的壓力再次減輕一絲,但他知道,道袍上那點蕭滿的力量,快耗儘了。
那暗紅的“光帶”正在迅速變淡、變薄!
時間不多了。
“名字!陳居士!告訴她,你為她起過的名字!”陸離強撐著最後的精神,嘶聲提醒。
陳薇猛地一震,仿佛從無邊的悲傷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