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帶來微燥的熱氣,路上行人稀疏,偶爾幾個也是步履匆匆,對橋洞下幾個算命攤子視若無睹。
陸離、老周、老錢三人守著“品”字陣型,守著那棵歪脖子老樹下的“黃金攤位”,卻隻能大眼瞪小眼,顯然今天的天氣熱的讓他們說話的欲望都沒了。
陸離有氣無力地趴在他的攤位上,下巴墊著那本《道德經》。
意識早已沉浸在擺弄自己額前的幾縷鬼發之中。道袍心口補丁的鬼氣,也在午後的陽光下也冒出絲絲肉眼不可見地黑煙,隻剩下一片空虛。
他盯著袖子裡那個厚信封的輪廓,內心天人交戰:是犒勞自己去吃頓好的,還是先吃點乾糧,再忍忍等到晚上吃頓更好的?
就在這時,一陣不同尋常的、低沉而整齊的聲音從橋洞入口傳來。
不是喧嘩,是誦經聲。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聲音平和、悠長,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瞬間吸引了橋洞下所有人的注意。
陸離三人抬起頭望去。隻見一行約莫七八個僧人,穿著洗得發白但整潔的灰色僧衣,赤著腳,踏著穩健而統一的步伐,緩緩走入天橋底下。
他們神情肅穆,目不斜視,雙手合十,口中整齊念誦。
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和尚,麵容清瘦,顴骨微高,眼神平靜得如同兩潭深水,不起波瀾。他步伐沉穩,帶著一種內斂的定力。
這一隊赤腳苦行僧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天橋底下人的目光。
無論是擺攤的小販、路過的行人,還是倚在牆根打盹的江湖術士們,都好奇地地望了過來。
誦經聲在空曠的橋洞下回蕩,形成一種奇特的莊嚴感。
“喲嗬!又是金山寺的高僧?”老周眯縫著小眼睛,帶著點“同行是冤家”的不爽,低聲嘀咕:“跑咱這鬨市區橋洞來念經?體驗生活呢?”
老錢捋了捋他那幾根寶貝山羊胡,嗤笑一聲,聲音壓得極低:“赤腳行進,席地而坐…架勢倒是擺得足。金山寺離這兒幾十裡地呢,夠能走的。跑這兒來,圖個啥?清淨?這兒比他們廟裡可熱多了!”
陸離沒說話,灰色的陰陽眼悄然掃過。
在他視野裡,這些和尚身上沒有金光閃閃的佛光,也沒有衝天的浩然正氣。
隻有一層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淡白色光暈籠罩著他們,比普通健康人的“生氣”更加凝練、平和,顯示出遠超常人的心性定力。
尤其是為首的中年和尚,心口位置的氣息格外沉靜,如同古井深潭。但也僅此而已,沒有任何超越凡俗的“顏色”。
就是一群意誌特彆堅定、特彆能熬、能坐的普通人嘛…陸離心裡下了結論,有點失望,又有點佩服這份毅力。
和尚們徑直走到橋洞深處一塊陰涼但相對乾淨的角落。
沒有鋪墊子,直接盤腿坐下,結跏趺坐,背脊挺直,繼續著那低沉而綿長的誦經。
中年和尚坐於首位,閉目垂首,如同石雕。
起初,隻是橋洞下的小販和路過行人好奇地張望。
但很快,這整齊劃一的誦經聲和苦行僧的形象,吸引了不少路過的行人駐足圍觀。特彆是那些帶著孩子的老人、剛買菜回來的大媽,紛紛湊了過去,站在外圍,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
“哎喲喂,真是金山寺的大師啊?”
“赤著腳走來的?真是苦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