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咽了口唾沫,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繼續說道:
“而且、而且這廟……鬨鬼啊!
前些年就有人說,大白天的路過,都能聽到裡麵……裡麵有和尚念經的聲音。
嗡嗡嗡的,聽不清念啥,但就是有人在念,可、可在外麵看過去……裡麵連個影子都沒有,全是蜘蛛網和一個黃泥佛像,還爛掉了一半,鬆鬆垮垮的
再後來、就沒人敢靠近了……都說這廟裡住著不乾淨的東西!”
表舅說完,看到‘陸大師’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安了點心,畢竟林國棟再三保證自己請來的大師,是一個有真本事的得道高人。
誦經聲?鬼還會誦經嗎?陸離神情風輕雲淡,但疑惑之色在眼底閃過。
不過在陸離仔細端詳之下,這鬼氣…有點虛有其表。
它乍看之下一副大凶、大煞欲噬生靈的模樣,但細看卻會發現,這鬼氣…太駁雜了。
黑氣森森但又摻雜著一絲怪異的‘黃色’。
不說比起陸離之前碰到的鬼新娘蕭滿了,就連自己第一次碰到的黑發女鬼都比不過……
而那鬼發女,自己用眼睛裡的力量都能瞪傷她。陸離心頭快速盤算一下自己現在的實力,感覺自己好像也能打啊。
哪怕這和小棋沒什麼關係,但這寺廟有鬼是真的。
既然因緣際會了,那就福禍相召吧。陸離神情認真,道袍裡的精純鬼氣更加濃鬱的冒了出來。
乾他,陸大師今天就要親手驅了這人生中第一個鬼了!
而身後林國棟和他表舅二人立刻就感覺到刺骨的陰寒,他們瞳孔都瞪大了,牙齒打顫,冷汗直流,一股發自靈魂的恐懼之意不可抑製的升起,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跟前的‘大師’。
怎麼感覺現在這大師比前麵鬨鬼的寺廟還讓人害怕啊!?
陸離深吸了一口帶著陰寒和黴味的空氣,緊了緊身上的破舊道袍,對身邊臉色慘白的林國棟和幾乎要癱軟的表舅沉聲道:
“留在外麵,彆進來。”
說完,不等二人的回應,他就邁開腳步,頂著那刺骨的陰風,踏過滿地枯枝敗葉和滑膩的黃泥,一步步走向那扇如同擇人而噬巨口的、半開半合的破廟大門。
嘎吱作響的門軸聲,在死寂的山坡上顯得格外刺耳。
頂著刺骨的陰風和幾乎凝成實質的粘稠鬼氣,陸離踏入了破廟殘破的門洞。
無形的阻力瞬間襲來。如同無數冰冷濕滑的觸須纏繞上來,帶著強烈的排斥和警告意味。
那是濃鬱陰氣自發形成的、守護此地的“鬼氣枷鎖”。
“哼!”陸離哼了一聲,臉色蒼白了一絲,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果然比我弱多了!
破爛道袍心口處那片由蕭滿純淨鬼氣縫補的“補丁”,驟然亮起一層極其微弱卻堅韌無比的溫潤微光。
這光芒如同無形的屏障,硬生生將纏繞上來的陰寒鬼氣隔絕在外,雖然壓力不算大,但道袍的溫養鬼氣也在緩慢消耗。
陸離的腳步沒有半分停頓,他右手並指如劍,幾縷無形“鬼發”瞬間凝聚於指尖,帶著起飽含不甘、憤恨的鬼氣,猛地向前一刺。
“嗤啦!”
仿佛撕裂了一層堅韌的油布,鬼氣枷鎖被強行刺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細小孔洞,陰冷的鬼氣瞬間紊亂。
陸離毫不猶豫,身形一閃,如同遊魚般鑽了進去。
一進入廟內,那刺骨的陰寒和濃重的黴腐氣息幾乎讓他窒息。
光線極其昏暗,隻有從屋頂破洞和殘破門窗透進來的幾縷天光,勉強照亮飛舞的塵埃。
廟內空間不大,滿地狼藉,朽爛的木頭、坍塌的供桌、厚厚的蛛網,空氣中彌漫著死寂。
然而,陸離的目光瞬間就被廟宇正中央的景象牢牢釘住,心臟猛地一跳。
那裡沒有莊嚴的佛像,隻有一個由黃泥粗糙堆塑而成的、極其醜陋怪異的“佛像”。
它大約半人高,形態扭曲詭異,如同一個三歲孩童信手胡捏的泥巴玩具被強行放大。
身體比例完全失調,軀乾臃腫歪斜,四肢短小畸形,勉強能看出盤坐的姿態。
最駭人的是那顆“佛頭”,它沒有清晰的五官,隻有幾個象征性的、歪扭的凹陷和凸起,勉強構成一張模糊、痛苦、甚至帶著一絲猙獰的臉孔。
更詭異的是,這黃泥佛像的表麵並非乾燥堅硬,而是如同融化的蠟燭般,不斷有粘稠的、土黃色的泥漿從它扭曲的身體各處緩緩滲出、流淌下來,在它身下彙聚成一小灘散發著濃重土腥和水腥氣的泥沼。
此刻,這醜陋的“鬼佛”似乎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它那模糊不清的“臉”扭曲著,發出無聲的嘶吼。
它臃腫的軀乾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向前頂撞,仿佛在用自己融化的身體死死地抵住什麼東西,又像是要把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塞回自己那不斷流淌、即將崩潰的泥塑身體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