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的午後,天橋下“玄學一條街”的熱鬨達到了頂點。
香燭紙錢的煙氣混合著各路“大師”唾沫橫飛的解說,形成一種獨特而喧騰的氛圍。
陸離的攤位前難得排起了小長隊。
他那身洗得發灰的破爛道袍,配上那雙在陰影中偶爾閃過一絲幽光的灰色瞳孔,往小馬紮上一坐,腰背挺得筆直,譜兒一端,還真糊弄住了幾個來求平安符的老太太和被幾個被陸離外表給迷糊住小姑娘。
“這位大娘,您家灶王爺最近有點犯懶,回去用三顆紅棗、七粒糯米,放灶台上供一晚,保準順氣!”陸離信口胡謅,手指掐算得像模像樣,收了二十塊錢。
轉頭又對一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說:
“印堂發暗,流年小有阻滯。忌水邊,少管閒事,遇事多思量,熬過這個月就好。”他又進賬五十。
“這位姑娘…你這麵若桃花,今年的姻緣啊,必成…啊?問考試成績嗎?你才高中啊?吃的啥啊……”陸離趕緊乾咳兩聲,再次胡說八道起來。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後,陸離今天的生意也告一段落了,他正美滋滋地把皺巴巴的票子塞進內兜,盤算著今天進賬小一百,又能吃幾頓好的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汗衫、搖著蒲扇的乾瘦老頭溜達過來,往他攤前的小馬紮上一坐,喘氣有點粗。
“小師傅,給看看?最近總覺得心口發悶,喘不上氣兒,這大熱天的…”老頭聲音有點虛。
陸離眼皮都沒抬全,習慣性地想用“心火旺,忌離陽”之類的萬金油術語打發。
但就在他目光隨意掃過老頭胸口時,灰色瞳孔猛地一縮。
在陰陽眼的視野裡,老頭心口位置,一團濃得化不開的慘白色病氣,如同變質地豬油,正死死堵住他的心臟。
更糟糕的是,那慘白的邊緣,已經隱隱透出幾縷不祥的、如同墨暈染開來的黑色死氣。
這死氣雖然微弱,但就像一個吃不飽的餓鬼,正貪婪地舔舐著老頭本就不多的生氣。
‘要命了!這心臟要出問題了!’
陸離心裡咯噔一下。
他不懂什麼醫學,但這病氣轉死氣的征兆,在自己這陰陽眼裡就是閻王爺的催命符。
他臉上那點“高人範兒”瞬間收斂,身體微微前傾,灰色的眼睛極其認真地盯著老頭,語氣嚴肅,甚至帶上點半吊子道教術語:
“老居士!你這可不是尋常的心火旺,貧道觀你心脈之氣,淤塞如河沙,生機黯淡,隱有…隱有‘衰敗之象’……”他努力回憶著老周老錢忽悠人時蹦出的詞兒。
但陸離很快就在心裡給自己拍了一巴掌,趕緊丟掉什麼高人風範,用大白話說:
“趕緊的,彆耽誤!現在,立刻,馬上去醫院!掛心內科,找正經大夫瞧!彆信什麼偏方!聽見沒?晚了…怕是要出大問題!”
他話說得又急又快,眼神裡的凝重不似作偽。
老頭被他這架勢唬住了,原本隻是想隨便問問,此刻也真有點慌了神,捂著胸口站起來:
“啊?這…這麼嚴重?小師傅你沒唬我?”
“人命關天!我還能拿這個開玩笑?!”陸離瞪眼揮袖:“快去,打車去!彆坐公交車省那點錢!”
老頭被他連哄帶嚇,真就急匆匆地攔了輛出租車走了。
嗯?這小老頭是不是沒給我陸離真人香火錢啊…算了,救人一命,又積陰德了。
看著遠去的車尾燈,陸離舒了口氣。
他摸了摸內兜裡今天賺的幾十塊,又想到可能救了那老頭一命,心裡那點銅臭欲望被滿足了。
這感覺讓他很受用,也讓他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