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分鐘前。
陸離眼睜睜看著那輛破舊的麵包車吭哧吭哧地開走,尾氣噴出一股黑煙,消失在市郊道路的儘頭。
他低頭看看自己兩條腿,再看看那絕塵而去的車尾巴,一股強烈的無語感湧上心頭。
“…”陸離低聲罵了一句。
感知中的紙屑鬼氣在變淡,情急之下,他目光掃到路邊停著的一排共享單車。
也顧不上形象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掏出手機飛快掃碼開鎖。
那輛共享單車就被陸離跨了上去。
“呼…呼…”陸離顧不上道袍灌風、黑傘礙事,蹬著單車,在非機動車道上玩命追趕。
他灰眸死死鎖定著那絲附著在蔫雞體內、由紙屑鬼氣構成的微弱感應。
汗水很快浸濕了額發,陸離也久違的騎行一番。
一路疾馳,穿街過巷,終於跟著那微弱的感應,來到了市郊那棟孤零零的、牆皮剝落的二層小樓前。
舊麵包車停在了門口。
陸離把共享單車放到路邊停好,也顧不上鎖了,悄無聲息地靠近那扇虛掩的房門。
屋內,隱約傳來一個男人絮絮叨叨、帶著寵溺又有些神經質的自言自語。
他剛走到門口,正好清晰地聽到了屋內傳來張懷意那一聲飽含迷茫、痛苦的歎息詢問:
“兒子…你有贏嗎?”
陸離的腳步頓住了。
他站在門外,灰眸透過門縫向內望去。
視野中,濃鬱的、帶著腐朽和執念氣息的陰氣彌漫在客廳,源頭正是那間亮著屏幕光的臥室。
而在那空蕩蕩的電腦椅旁,一個模糊的、由陰氣和殘存執念構成的年輕鬼影,正痛苦地嘶吼著,它的形態極不穩定,時而凝聚成少年的模樣,時而扭曲成一團混亂的霧氣。
它的本能被那碗放在椅子扶手上、散發著濃鬱生氣和血腥味的鮮血所吸引,瘋狂地想要撲上去吞噬,卻又在靠近的瞬間,被某種更深沉的情感強行拉扯住,發出無聲的哀嚎。
鬼體劇烈顫抖,進退維穀。
陸離的目光掃過張懷意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新舊交疊、如同醜陋蜈蚣般的傷疤,又看了看那碗刺目的鮮血和空椅子旁掙紮的鬼影。
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掠過陸離那裝出來的古井無波臉龐。
是感慨?是憐憫?是沉重?還是對這種近乎自毀的執念感到窒息?
‘好像都有一點吧。’他心中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整理了一下因為劇烈騎行而有些狼狽的道袍,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
然後,他抬手,不輕不重地在虛掩的門板上敲了三下。
“篤、篤、篤。”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在寂靜的屋內炸響。
屋內的絮叨聲和鍵盤聲戛然而止。
張懷意猛地轉過身,臉上還殘留著剛才對著空椅子說話時的悲戚和迷茫。
當看到門口那個穿著破爛道袍、神色淡漠的年輕道士時,似乎知道了點什麼,他眼中瞬間爆發出極大的驚恐!
“你…你是誰?!”張懷意聲音嘶啞,帶著恐懼和抗拒。
他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死死擋在空無一人的電腦椅前,瘋狂地搖著頭,語無倫次:“不關你事!你走!快走!我兒子…我兒子還在打遊戲!他…他不想被打擾!”
陸離的目光卻越過他,落在那空椅子旁掙紮嘶吼的鬼影上。
那鬼影似乎也感應到了陸離這個強大“異物”的靠近,猛地轉過頭,空洞的眼眶“盯”向門口,發出無聲的尖嘯,一股帶著怨恨和本能的陰風撲向陸離!
然而,就在那陰風即將觸及陸離的瞬間,鬼影的動作卻猛地僵住了。
它似乎“看”到了張懷意擋在椅子前的背影,看到了父親臉上那混雜著恐懼和保護的複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