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的目光,越過癱坐在地、因紙屑堵塞而痛苦抽搐的古阿秀,最終落在了沙發上的於真身上。
那張“純真”的臉龐,此刻隻剩下極致的恐懼和茫然,與屏幕上那萬丈光芒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臉色慘白,身體顫抖,潮牌衛衣被冷汗浸透,昂貴的球鞋蹭在地毯上留下汙痕。
他驚恐地看著口鼻不斷噴湧紙屑,身體開始呈現詭異僵直的阿媽,又看向門口那個讓人恐懼發抖的灰瞳道士,大腦一片空白,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陸離的灰眸穿透了於真身上那層被精心雕琢、金光燦燦的“鴻運齊天”之氣。
在那刺目的“好運”之下,他“看”到的,是無數糾纏扭曲、痛苦哭泣的淡黃色陰影。
他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因為一次“催促”,讓玩遊戲的兒子去上興趣班,中年人的兒子就在上學的路上車禍身亡,他的妻子在巨大悲痛中自殺,他的父母鬱鬱而終,一個家隻剩下一個在絕望中沉淪的孤魂…
那是問自己兒子“今天贏了嗎?”的張懷意。
他看到一個原本身體康健的老人,因為“恰好”踩到一塊香蕉皮摔倒,引發腦溢血…
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建築工人,在“運氣不好”的瞬間,腳手架“意外”鬆動,從高處墜落,支離破碎…
無數細微的“鴻運”,無數“意外”離世的生命,彙聚成溪流,最終彙成了於真身上這令人炫目的“鴻運齊天”!
這金光之下,是累累白骨,是破碎的家庭發出的無聲哀嚎!
陸離的眼神越發平靜。
這是鴻運嗎?這分明是披著金光的屍山血海!
他緩緩從道袍袖中取出那枚被紙屑鬼氣嚴密包裹的蟲蛻,它此刻正在蠕動著試圖掙脫束縛,想融入“鴻運”之中。
看著蟲蛻那近乎本能的貪婪渴望,陸離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
沒找錯人,源頭在此。
他看向還在徒勞掙紮、試圖用身體護住兒子的古阿秀。
“說吧。”陸離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波動,卻重重錘敲在古阿秀的腦海中:“就是你,讓彆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隻因你想堆砌出這虛假的‘鴻運齊天’?”
古阿秀的咳嗽和紙屑噴湧更加劇烈,她痛苦地蜷縮著,聽到陸離的話,渾濁絕望的眼睛裡閃過恐懼和一絲扭曲的辯解。
她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陸離的方向,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是…是我!都是我的錯!”她涕淚橫流,聲音嘶啞不堪:“是我用蠱蟲吸的運氣!阿真…阿真他不知道!他以為…以為隻是普通的…祈福儀式!他什麼都沒做!什麼也不知道!
求你,放過他…求求你…
衝我來吧!衝我來啊!”
她一邊哭嚎,一邊瘋狂地磕頭,額頭上很快一片青紫。
於真聽到母親的話,似乎找回了一點神誌,帶著哭腔想去攙扶:“阿媽…阿媽…”
陸離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看著這對“情深義重”的母子,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濃濃的嘲諷:
“受其益,承其果。享其澤,擔其咎。”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豈是‘不知’二字,便可輕描淡寫,置身事外?”
維持著白素衣虛影的鬼蜮,對陸離的精神和鬼氣都是巨大的消耗。
他的視野邊緣已經開始出現細小的金星。
他不再廢話,眼神一厲!
隨著他的意念心動,懸浮於身後的白素衣虛影,那空洞漠然的灰眸似乎微微轉動,聚焦於跪地磕頭的古阿秀。
素白的手指,無聲無息地朝著她輕輕一劃。
“嗡……”
一股死寂中帶著無儘紙屑的素白鬼氣,瞬間籠罩了古阿秀!
“呃啊!!”
古阿秀的身體猛地僵直,她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
她絕望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