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修遠隻是輕輕地地搖了搖頭。
他蹲下身,沒有去撿那些紅豆,隻是摸索著門旁的一塊凸起地磚。
他摳出一個用厚厚油紙包裹著的小包,揭開油紙,裡麵是一把黃銅鑰匙,雖然有些老舊,卻因為包裹得當,沒有一絲鏽跡。
他拿著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輕響,推開了那扇塵封已久的家門。
一股混合著灰塵、木頭腐朽和淡淡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陸離跟著走了進去。
屋內陳設簡單空曠。
幾張蒙著厚厚灰塵的老式木桌椅,一個空蕩蕩的碗櫃,角落裡堆著一些落滿灰塵的農具。
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仿佛主人隻是短暫離開,隨時會回來打掃。
慧能走到一張椅子前,用袖子用力擦了擦椅麵上的積灰,然後轉身對陸離做了個“請”的手勢:“坐吧,地方簡陋,將就一下。”
陸離點點頭,收起黑傘,依言坐下。
“道士。”李修遠沒有坐,隻是站在屋子中央,環視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聲音恢複了平靜:
“你要在這青石鎮上,找那個被蠱蟲吸走鴻運的人吧?
貧…我在這裡還有些俗務要了,大概會逗留幾天。
之後,就該換一個方向繼續苦行了。恐怕…不能與你同路了。”他看向陸離,眼神裡帶著一絲告彆的意味。
陸離對此並不意外。
他們本就是獨行者,隻是因緣際會同行了一段時間。
陸離點點頭:“我自己在鎮上找找便是。有緣自會遇見。”
他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補充道:“就是這身上的晦氣,沒了和尚你的佛光壓製,怕是要更麻煩些了…”
李修遠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調侃的笑意:“吉人自有天相,陸道長神通廣大,還怕這點晦氣纏身不成?”
陸離麵無表情地歎了口氣:“我自然是不怕它傷我,我怕的是它波及無辜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灰眸:“你是看不見,我能看見,我感覺我現在這狀態,坐個公交車都能引發連環車禍,走個路都可能被花盆砸,簡直是移動的災星。”
李修遠被他這直白又帶著點自嘲的描述噎了一下,張了張嘴,最終也隻能無奈地低誦一聲:“阿彌陀佛…”
他岔開話題:“先吃飯吧。陸道長,還要吃白米飯不?我去弄點。”
他指了指角落一個落滿灰的灶台,顯然打算生火。
陸離“嘖”了一聲點點頭,反正跟著這和尚,苦行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天半頓白米飯…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門口敞開的院門外。
“修遠?是修遠回來了嗎?”一個帶著驚喜的中年女聲響起。
陸離和李修遠同時轉頭看向門口。
隻見院門外站著三個人;一對看起來五十多歲,衣著樸素乾淨的中年夫婦;還有一個二十歲出頭,紮著高馬尾,麵容清秀的年輕女孩。
三人都撐著傘,顯然是冒雨趕來的,身上還帶著水汽,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喜,正望著屋內的慧能。
“修遠!”中年男人也喊了一聲,聲音洪亮。
慧能看到他們,臉上那點調侃的笑意徹底斂去,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柔和,帶著一種陸離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近乎於“家”的溫暖。
他摘下鬥笠,露出光亮的頭頂,對著門口的三個人,露出了一個純粹而放鬆的笑容。
“嗯,我回來了。”
陸離的八卦之魂瞬間熊熊燃燒!
他的灰瞳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那個最可疑的年輕女孩。
飛快地在她青春洋溢的臉龐和李修遠那僧衣赤足的形象上來回掃視,試圖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愛意”火花,或者類似“青梅竹馬久彆重逢”的微妙氛圍。
然而…什麼都沒有。
女孩看著李修遠的眼神,隻有純粹的和毫不作偽的親近和喜悅,沒有半分陸離想象中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隻是像是看到了一位非常尊敬、非常信賴的長輩。
沒有羞澀,沒有躲閃,更沒有戀人之間的那種情愫。
而李修遠看她的眼神,也全然是長輩看晚輩的欣慰。
陸離的眼神裡閃過錯愕和茫然。
難道…自己猜錯了方向?
看到公園裡那對生死相依的情侶心亂了,聽到山中挖墳老人那句“贏得芳心”的故事心也亂了,再加上這和尚吃紅豆過敏…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段感情之事。
可眼前這情景…這年輕女孩明顯不是主角啊!
難道…那位“漫…”,另有其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種關係?
李修遠臉上那抹柔和笑意還未散去,他轉向三人,語氣自然地介紹道:“路承平叔叔,樂蘭阿姨,這是清清。”
他又指了指身旁一臉“世外高人”淡漠相的陸離:“這位是我路上結識的朋友,陸離,陸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