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恢複了“正常”的行駛噪音和乘客的動靜。
但古雨欣癱在座位上,劇烈的心跳和恐懼感依舊真實得讓她窒息。
她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鹿,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校服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陸離的目光掃過那個癱軟在座椅上的高中女生。
她身上的校服沾了點雨水,臉色慘白如紙。
‘青石鎮第一高中……’陸離的視線在她校徽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了然。
他找了一整天,刻意避開人群,用著各種各樣的手段應付著能讓普通人傷筋動骨的“黴運”,終於在這個時間段,撞見了青石鎮這個被蠱蟲吸走鴻運的目標。
他懷中那個被無數紙屑包裹的晦氣蟲蛻,此刻也依然在輕輕震動。
蟲蛻內封存的一份純淨鴻運本源,正發出無聲的共鳴,迫切地想要回到女孩體內。
陸離麵無表情,動作自然地伸手入懷,將蟲蛻取出。
那包裹著金芒的紙屑在他掌心起伏。
他心念微動,一縷純淨金色鴻運從蟲蛻中分離出來,悄無聲息地彙入了古雨欣的眉心。
做完這一切,陸離的灰瞳才漠然地掃視車廂前方。
在那對依偎又僵硬說笑的“情侶”,那位發著抖,半睡半醒的“老大爺”以及那位專注開車,流著冷汗的“司機”身上,他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四個全都是身形虛幻、麵容猙獰、血肉剝離,散發著微弱鬼氣的遊魂厲鬼!
但它們此刻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在陸離那灰瞳目光的注視下,連那點可憐的鬼氣都幾乎要凝滯!
這些弱小的孤魂野鬼,隻能依靠微弱鬼氣製造些幻象,汲取些過路人的零星陽氣、生氣和恐懼敬畏,才能苟延殘喘。
但對普通人來說,驟然遭遇這種的恐怖鬼幻境,也足以嚇得心驚肉跳,輕則大病一場生氣大損,落下病根,重則陽氣受創,甚至可能被嚇得直接猝死。
若非自己恰好在此,這失去鴻運的女孩下場可想而知。
想到此,陸離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他再次伸手入懷,掏出了那支泥痕斑駁的黃泥鬼佛筆。
陸離指尖纏繞上一縷墨黑的鬼氣,輕輕觸碰那點佛火,讓它當做柴薪,燃燒出溫和的佛光。
“嗡……”
梵音無聲響起。
一點溫暖純淨,帶著大慈悲意味的金色佛光,自筆尖亮起!
燭火微弱,卻依然能驅散了車廂內的陰冷和古雨欣身上殘留的恐懼,穩住了她搖曳不定的生氣陽氣。
古雨欣隻覺得渾身一輕。
仿佛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從一場窒息的水底掙紮著浮出了水麵。
那讓她血液都要凍結的恐懼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退淡化。
剛才那場恐怖絕倫的“噩夢”,那些慘白僵硬的麵孔、腐爛剝落的皮肉、冰冷的絕望……
所有的細節,都迅速變得模糊不清,色彩褪去,隻剩下一些蒼白斷裂,無法拚湊的碎片。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清晨醒來,明明記得做了一個無比真實又刻骨銘心的夢。
但無論你怎麼努力回想,那些清晰的畫麵和強烈的情緒都是指間流沙,迅速消散。
最終隻剩下一個茫然的“我好像做了個很可怕的夢”的概念,卻怎麼都回憶不起來。
她眼中的驚恐和駭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疑惑。
“我……怎麼了?”古雨欣喃喃自語,低頭就看到手裡那屏幕摔出一道裂痕的手機,於是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哎呀,完蛋了!這下回去肯定要被老媽念叨死了!”她氣鼓鼓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完全想不起來手機是怎麼掉下去的。
就在這時,車廂內響起了熟悉的電子報站聲,隻是聲音有些失真:
“叮咚,下一站,水橋站,請要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古雨欣下意識地快步走到後門,她的動作恢複了平時的輕快,扶著欄杆,等著下車。
她掃了一眼車廂。
那對情侶不知何時已經分開了,正襟危坐,不再竊竊私語,隻是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前方。
中間的老大爺也不再半睡半醒,坐直了身體,渾濁的眼睛望著車門外,似乎在等待下車。
那個穿著破舊道袍的青年,依舊安靜地坐在後排,閉目養神。
“哦,他們也是這站下嗎?”古雨欣心裡嘀咕了一句,沒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