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泥身體一震,低下頭,抿緊了嘴唇,再看向陸離時,眼神裡的豔羨未消,卻多了一絲沉靜和思索。
她輕聲應道:“是,婆婆,雲泥記住了。”
陸離將這一切聽在耳中,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他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安慰像是虛偽,謙虛像是矯情,沉默反倒是最好的回應。
他隻是將手中的三根香稍稍拿遠了一些,那三張煙霧儺麵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吞噬著絲絲縷縷的晦氣。
他環視了一下這條寂靜無人的山道,心念微動。
幾縷墨黑的鬼發自他頸後悄然蔓延而出,靈活地纏繞上黑紙傘的傘柄,將其穩穩地固定在他頭頂上方,不再需要用手支撐。
解放了雙手的陸離,將其中一根香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那帶著草藥和吞噬晦氣後愈發陰冷的奇異香霧。
“走吧。”他淡淡開口,率先沿著山道向前走去。
頭頂的黑紙傘如同被無形的侍者舉著,忠誠地為他遮去天空中的陽光,阻擋了鬼氣的散溢。
三人一驢走的是山道,蜿蜒曲折。
就在這時,一陣突默認的手機鈴聲,從陸離的道袍內袋裡響了起來,打破了寂靜。
“嘟、嘟、嘟——嚓嚓嚓~”旋律響亮又喜慶,與陸離那淡漠出塵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薑雲泥嚇了一跳,好奇地看過來,儺婆薑青槐也投來一瞥,也感到有點訝異。
她們都以為陸離是那種從深山剛走出來不久,鈴聲也應該用的是道經念誦之類的。
陸離麵不改色地掏出那台沒用過幾次的新手機,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是“老周”。
他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喂”一聲,電話那頭就傳來老周機關槍似的,帶著急切和擔憂的嚷嚷,聲音大得連旁邊的儺婆和薑雲泥都能隱約聽到:
“喂?!陸離?陸半仙!你小子真沒事啊?你回個短信就完了?!
閉關寫劇本?編!接著編!是不是被人控製了?是不是腰子真沒了?你現在在哪兒呢?周圍有沒有彆人?說句話!”
背景音裡還能隱約聽到老錢焦急的催促聲:“開免提!開免提!讓我也問問!”
陸離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一點,等對麵的聲音小了些,才語氣平淡地開口:
“嗯……沒事,真沒事……背劇本寫劇本呢,累了……信號不好……嗯……知道了……掛了。”
他幾乎沒給對方繼續追問的機會,嗯嗯啊啊了幾句,就直接掐斷了電話,將手機塞回口袋,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旁邊的儺婆薑青槐側過頭,沙啞地問:“你的朋友?”
陸離目視前方,腳步未停,沉默了幾秒才答道:“比朋友好一點,是……幫助過我的人。”
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那措辭卻透出認可。
薑青槐再次驚奇地上下打量了陸離一番,最終隻是渾濁的眼珠轉動,瞄了一眼陸離的灰眼,沒再說什麼,隻是轉回頭,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
又行了一段路,穿過一片茂密的林地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粗重的““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氣聲,以及樹枝被折斷的“哢嚓”聲。
緊接著,幾頭體型壯碩,鬃毛鋼針,獠牙外翻的黑色野豬,從樹叢裡猛地鑽了出來,攔在了路中央!
它們的小眼睛裡閃爍著凶光,鼻子裡噴著白氣,死死地盯著闖入它們領地的不速之客,發出低沉的,充滿警告意味的“哼哼”聲。
對於常走山路的人來說,遇到獨狼或許還能周旋,遇到猛虎或許還能祈禱它不餓,但遇到成群的、正處於暴躁狀態的野豬,那幾乎是十死無生的絕境!
這些東西脾氣暴躁,皮糙肉厚,一旦發起衝鋒,這種夯貨那股蠻力能輕易撞斷人的骨頭,鋒利的獠牙能輕易撕開皮肉!
薑雲泥瞬間臉色煞白,呼吸都屏住了,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毛驢的韁繩。
那匹原本就不安的毛驢更是焦躁起來,拚命擺著頭想要後退,鼻子裡發出驚恐的嘶鳴,若不是被緊緊牽著,恐怕早就掉頭狂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