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仔細感知了一下眼前由鬼氣凝聚而成的“蕭滿”虛影。
她確實與白素衣那種擁有獨立鬼蜮的存在不同,如果蕭滿有輪回的話,現在他的確能使用她的鬼蜮了。
但現在的“蕭滿”更像是一個被賦予了特定形態和些許本能反應的鬼氣聚合體,其核心依舊是道袍本身的力量。
真正的蕭滿,早已了卻執念,重入輪回了。
“不過,也還行。”陸離心念微動。
那紅嫁衣蕭滿抬起素手,輕輕掀開了自己的紅蓋頭。
蓋頭下,是一張眉眼清晰的臉龐。
眼神清澈如山澗溪流,眉眼柔和輕壓,自帶一股恬靜安寧的氣質。
單從這靜態的容顏看,倒真像是位溫婉的大家閨秀。
但陸離看著這張臉,卻忍不住笑了笑:‘大家閨秀?你可算不上,你更喜歡惡作劇嚇人,當時的我和蘇滿一家,都被你嚇的夠嗆的啊。
而且……你縫衣服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
笑意收斂,他意念再動,紅嫁衣的虛影悄然消散,重新化作精純的鬼氣,涓涓流回心口處的補丁之中。
那塊補丁的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墨黑,內裡蘊含的鬼氣也明顯壯大了一圈,與道袍本身的聯係更加緊密。
他伸出手,接住那本掉落在自己手心的《白素衣》,小心地收回懷裡。
書頁裡有“於惜霜”“秦澤洋”兩個名字,無聲地訴說著被封印的罪孽與終結。
善惡有報,業力自償,陸離對此並無多餘感慨。
騎著朱眼紙牛,他回到了孫氏祠堂。
時間剛好,從他追出去到返回,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鐘。
祠堂門口,儺婆薑青槐和薑雲泥正緊張地等待著。
看到陸離騎著那詭異的紙牛安然返回,儺婆布滿刺青的臉上表情極其複雜,震驚、敬畏、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
當她看到陸離身下的紙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折疊般,迅速變回一張寫著紅字的素白紙塊被他收起時,她的嘴唇翕動了好幾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
仿佛有什麼巨大的禁忌堵住了她的喉嚨。
陸離瞥了她一眼,沒有追問她之前失口說出的那個“拘”字後麵到底是什麼。
看這老婆子當時嚇得狠扇自己嘴巴的模樣,估計那是某種絕對不能輕易宣之於口的東西。
陸離默契地當作沒聽見,希望她這樣不算是泄露天機,免得遭報應。
“你這麼快……就解決那鬼新娘了?”儺婆的聲音有些乾澀,帶著難以置信。
陸離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的補充道:“嗯,解決了,順便把她那個躲河裡的水鬼老公也一並送走了。”
儺婆聞言,神色更加複雜了。
她看看自己身邊還需要磨礪、剛剛才獲得第一個功績刺青的徒弟薑雲泥,再看看自己身上那承載雜亂氣息為代價、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刺青力量。
最後目光落在陸離那雙淡漠非人的灰眸上,終究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些許無力感的歎息:
“哎……老婆子我算是真的見識到了。這世上,果然有生而神異之人,我以前還嗤之以鼻不大相信……
老婆子我苦修幾十年,甚至搭上性命容貌才能勉強觸及的力量,對有些人來說,卻如同呼吸般簡單。
天命,果然不公平啊……”
她的話語裡沒有嫉妒,隻有一種認清現實的感慨和落寞。
薑雲泥也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臂上那個新鮮的刺青,眼神複雜地偷瞄著陸離。
陸離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