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的大樹熊熊燃燒的灰燼飄落,陸離從地麵爬起,定了定神看過去,像是在火焰中,儘情盛放的桃花。
而後,桃花樹的香氣,把現在沒有力量抵抗的陸離拉進了一個幻境之中。
陸離皺眉,還想做出抵抗,卻是發現,桃花樹下那個白發灰眼的女孩,愧疚地對他說了句:“對不起……”
這讓陸離放下了想用精氣神榨取力量的念頭,靜靜地看著這個幻境的變化。
那是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餓殍遍野,十室九空。
一個沒有名字的小小孤兒,蜷縮在破敗城牆的角落裡,身上裹著破爛的麻布,冷得瑟瑟發抖,肚子餓得隻剩下麻木。
他剛剛從一堆散發著惡臭的屍體旁爬出來,親人的麵孔早已模糊,隻剩下對死亡和饑餓的刻骨恐懼。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像路邊那些悄無聲息倒下的流民一樣。
就在他意識模糊之際,一陣桃花香伴隨著轎子的吱呀聲傳來。
一頂轎子在他附近停下,一隻白皙纖弱的小手掀開轎簾一角,露出一雙清澈的灰色眼眸。
那是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小女孩,梳著精致的發髻,穿著乾淨的桃粉色衣裙。
她看到了牆角奄奄一息的他,以及其他幾個同樣瀕死的流民。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擺了擺手,隨行的仆從默默拿出一些乾糧和清水,分發給這些絕望的人。
孤兒顫抖著接過食物,狼吞虎咽,淚水混著乾糧咽下。
他抬起頭,想看清恩人的樣子,轎簾卻已放下,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桃花香。
此後幾天,那頂轎子總會準時出現,帶來食物。
靠著這些救濟,孤兒和幾個流民活了下來。
他們打聽後才知道,那是城中大戶“桃府”的小小姐,心善,時常接濟窮人,在這亂世中宛如異數。
因為官老爺們自身難保,早已不管他們死活。
孤兒心中種下了感激的種子,他拚鼓足勇氣找上門去,不是乞討,而是想為奴為仆,報答救命之恩。
門房見他雖然衣衫襤褸,但眼神清亮,骨架尚可,便通報了進去。
許是小姐發了話,他竟真的被留了下來,在桃府做了一個最低等的小廝。
在桃府,他第一次吃飽穿暖,第一次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
小姐桃紅夭似乎對他這個沉默寡言的小雜役格外關注,有時會叫他過來,問他些外麵的見聞,甚至開始教他讀書寫字。
對他而言,小姐如同雲端上的仙子,而他隻是泥地裡的塵埃。
“你叫什麼名字?”一次,小姐笑著問他。
他窘迫地低下頭:“沒……沒有名字。”
她得知他沒有名字,春風吹拂,桃花瓣落滿肩頭,小姐看著他,想了想,笑著說:
“你是我在春風裡遇到的,以後,你就叫‘晏春風’,好不好?”
孤兒愣住了,隨即重重磕頭。
晏春風,他有了名字,有了歸屬,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他在桃府漸漸長大,也漸漸知曉了小姐的不同尋常。
小姐名叫桃紅夭,府中下人私下議論,說小姐天生異象,白發灰眸,能通鬼神,見幽冥。
他曾親眼見過,小姐隻是用手指輕輕一點,院中一棵枯死的桃樹便瞬間綻放滿樹繁花。
整個桃府能在亂世中維持一方淨土,不受兵災侵擾,全靠小姐這神秘的力量庇護。
歲月流轉,兩人漸漸長大。
晏春風勤奮肯乾,又得小姐偶爾指點,竟也識了些字,讀了些書。
他對小姐的感激,漸漸化為了深埋心底的愛慕,但他深知雲泥之彆,從不敢表露分毫,隻是更加努力地做事,默默守護。
在晏春風十六歲生辰那天,桃紅夭笑語盈盈地送給他一本泛黃的古舊道書。
“春風,你心思純淨,又肯用功,試試這個,或許你能學有所成。”
晏春風如獲至寶,日夜研讀。
他天賦竟是不錯,真讓他摸索出一點引氣養神的皮毛。
這讓他欣喜若狂,覺得自己似乎離小姐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桃紅夭拍手誇獎他:“看吧,我就說春風你很厲害!”
他鼓起勇氣問:“小姐,您……不學這個嗎?”
桃紅夭指了指自己那雙獨特的灰眸,輕輕搖頭,笑容裡有的落寞:““我這雙眼睛啊……看得太‘真’了,反而學不會這些‘假’的術法了。”
於是,晏春風白天幫著管理桃府日益繁雜的事務,晚上則刻苦鑽研道書。
時光荏苒,又是幾年過去。
桃紅夭迎來了她的及笄之禮成年禮)。
以她的家世容貌,本該提親者踏破門檻,但桃府卻異常冷清。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桃紅夭才是桃府的根基,她的婚事牽扯太大,無人敢輕易安排,也無人敢高攀。
失了她的庇護,桃府在這亂世頃刻間便會化為烏有。
成年禮後的一個傍晚,兩人站在桃府那株桃花樹下。
桃紅夭望著天邊殘月,輕聲說:“春風,要是這世上……沒有戰爭就好了,人人都能安居樂業,就像《桃花源記》裡寫的那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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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我這眼睛……能看到太多東西了,戰死者的怨魂,餓殍的哀嚎……到處都是,很吵,也很難過。”
晏春風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平靜地過了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