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離說出“花道人”這三個字,那鏡鬼周身原本虛弱的鬼氣與凶厲之氣猛地暴漲,銀色的旗袍無風自動,脖頸處的鏡片發出刺眼銀光。
“嗬……啊!”
她發出淒厲的尖嘯,周身鬼氣劇烈翻騰,竟試圖衝擊白素衣的禁錮。
但白素衣那縈繞著睚眥煞氣的素白鬼手隻是一緊,紅光流轉間便將那暴漲的鬼氣給壓製下去,隻留下鏡鬼因痛苦和無力,而更加蜷縮的身體。
陸離看著她這副模樣,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死了多久了?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鏡鬼抬起頭,破碎的臉上閃過茫然,隨即化為認命般的淒楚。
她知道,這個神秘而強大的道士,絕不會放過自己這個已然有害人之心的鬼物了。
求饒已是無用,她反而平靜了一些:“我叫……柳鑒知。死了……大概有一年了吧?
十八歲,高中畢業剛工作一年……沒什麼本事,隻能租這種便宜據說鬨鬼的房子住……”
她環顧了一下這個囚禁她,也是她喪生之地的房間,眼神麻木:“心願?我一個孤兒,無親無故的,能有什麼心願……”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什麼都沒有……”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解脫般的祈求:看向陸離:“我死之後……不會再這麼痛苦了吧?不會再被困在這種冰冷的地方,看著無數個自己死去的模樣了吧?”
陸離迎著她的目光,平靜地回答:“不會了,你會沉入安寧,等待下一次輪回。”
“那就好啊……”柳鑒知喃喃道,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自嘲:“我這一生,好像什麼都沒乾成……
書讀不好,工作也普普通通,剛覺得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就……嗬,真是失敗啊。”
“柳鑒知。”陸離忽然叫了她的全名:“名字很好,鑒知,以史為鑒,可知興替;以鏡為鑒,可正衣冠。”
柳鑒知愣了一下,破碎的臉上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卻隻讓裂痕更加明顯:“是嘛?這名字……是孤兒院的老師給我起的。可惜,我讀書差,配不上這麼好的名字……”
“不會。”陸離輕輕搖頭。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神裡多了點微弱的光:“那……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你說。”
“幫我……去跟我‘落霞市’裡的向陽花孤兒院裡,一位叫‘李憶香’的老師告個彆吧。
就說……柳鑒知讓她失望了,什麼都沒乾成,對不起她的期望……”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無數的遺憾和愧疚。
陸離沉默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好。”
柳鑒知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短暫租住,卻囚禁她很久的房間,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可惜啊……到死了,還是孤身一人……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枚鬼氣銅錢自陸離指尖浮現,他心中默問:“她可曾害死過人?”
銅錢落地,反麵朝上;沒有。
再問:“她剛才所言,是否句句屬實?”
銅錢再落,依舊是反麵;沒有謊言。
她雖未直接害死人命,但害人之心已起,並付諸行動,這便是她的業障,無法抹去。
陸離歎息一聲,說道:“一路走好。”
柳鑒知似乎聽懂了這聲歎息背後的含義,她不再恐懼,反而對著陸離,露出了一個或許是死後最釋然的表情:“謝謝你……為我解脫這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