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低頭,看著那支貫穿自己胸膛,卻沒了殺傷力的月華之箭,他伸出手,握住箭杆,眼眸中灰氣閃過,那箭矢便悄然消散。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從古樹上飄然落下,站定。
太素山神懸浮於空,銀發在月光下流淌,灰色的眼眸帶著審視與了然,看著氣息沉寂下來的陸離,空靈的聲音響起:
“哦?這麼快……就‘斬屍’歸來了?”
陸離沉默片刻,似乎在感受自身的變化,最終淡然答道:“大概吧。”
“你未能儘窺己心的迷惘?”太素再問。
“看見了。”陸離坦然道:“看見了幼時的恐懼與無助,但……迷惘是否真已斬儘,我亦難言。”
太素聞言,絕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清淺卻意味悠長的笑容:“看來,此劫隻助你斬卻‘過去’之執,三屍之一罷了,餘下二者,機緣不在我處。”
陸離聞言,並未失望,反而整了整有些破損的道袍,對著太素鄭重地拱手一禮:“無論如何,多謝仙子……助我勘破一障。”
這份感謝發自內心。
若非這“死”上一次,直麵童年最深的恐懼與執念,他或許仍在迷惘中徘徊而不自知。
太素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微微頷首:“這份人情,吾收下了。”
了結此番因果,陸離目光轉向一旁。
鳳冠霞帔的雲裳君靜立一旁,琥珀色的眼眸恢複了清明與神采,正複雜地看著他。
而馮瑤月則躲在雲裳君身後,臉頰緋紅,眼神躲閃,不敢與陸離對視,卻又忍不住偷偷瞄向雲裳君。
“雲裳君。”陸離開口,聲音平靜:“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關於花道人的更多事情了嗎?”
此刻意識完整的雲裳君,輕歎一聲,回答道:“我知道的確實不多,之前與你所言,已是大部分。他自行尋到我潛修之地,告知我命定‘新娘’將至,可助我成仙,渡過死劫。”
一旁的馮瑤月聽到“新娘”二字,臉更紅了,低著頭呐呐不語。
“你認識他?就如此輕信於他?”陸離追問。
“直覺使然。”雲裳君搖頭:“而且,他身上有種特質,讓我覺得……他不敢騙我。
加之我當時陽壽將儘,前路已斷,不成仙便是身死道消,彆無選擇,隻能搏上一線生機。”
“他是什麼樣的人?可有特征?”
“藏頭露尾之輩。”雲裳君語氣帶著冷意:“他始終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我看不清他的麵容,也辨不明他的根腳。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對因果命數極其精通,且……行事毫無底線。”
陸離默默記下,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太素山神,問出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太素山神,芍藥的‘劫’,究竟是什麼?”
太素的目光隨之落在一直緊張不安的芍藥身上。
她輕輕撫摸著懷中那隻溫順的白玉兔子,那兔子仿佛得到了某種指令,輕盈地從她臂彎躍下。
在落地的過程中,兔子的身形在月華下迅速拉長、變化,最終,竟化作一個與芍藥容貌一模一樣的少女!
隻是她穿著一身古樸的月白色襦裙,氣質更加清冷,眼神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純淨,以及一絲對芍藥的天然親近與好奇。
太素空靈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巔回蕩,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
“她的劫,源於魂魄之唯一。”
“吾當年沉眠之前,不忍陪伴吾數百歲月的‘搗藥玉兔’靈魄隨吾一同沉寂,便以神通將其一縷本源魂魄剝離,封存於這太素山中,受月華滋養,以期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