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黎磊家,陸離行走在午後的街道上。
陽光正好,行人匆匆,但他很快便察覺到一絲異樣——那份因強行續接肢體而背負的因果業力,開始以最直觀的方式顯現。
也就是說,【晦氣】生效了。
先是路過一處裝修的樓下,一塊不大的碎瓷磚毫無征兆地從高處脫落,直直砸向他的頭頂。
陸離甚至沒有抬頭,隻是腳步錯開,那瓷磚便擦著他的道袍邊緣落下,在他腳邊摔得粉碎。周圍行人發出一陣驚呼,他卻恍若未聞。
接著,一輛共享單車仿佛失控般從斜坡滑下,歪歪扭扭地撞向他。
陸離袖中鬼發湧動,輕輕一撥,那單車便改變了方向,撞在了旁邊的綠化帶上。
對於普通人而言,這些意外任何一件都足以讓人心驚肉跳和受傷,但對如今的陸離而言,不過是拂去衣角灰塵般的小事。
他甚至還有閒暇在心中品評一番,這晦氣的力度與花樣。
當他終於抵達周樹所住的小區時,嘴角笑了一下。
“倒是……挺懷念的。”他低聲自語。
在不久前那段日子裡,因為自己動用了太多晦氣蟲蛻,這種程度的倒黴幾乎是家常便飯。
每一次試圖改變他人既定的悲慘命運,往往都會引來類似的反噬。
現在的他,並非沒有辦法應對。
懷中的黃泥鬼佛筆一直在散發著溫潤的氣息,隻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借助其佛光暫時壓製這部分晦氣。
但他沒有這麼做。
“晦氣總量不變,壓製隻會積累,終有爆發之時。我不是那酒肉和尚慧能,亦非儺婆薑青愧和趕屍人胡青涯,沒有淨化消弭的手段。”
陸離很清楚其中的關竅:“強行壓製,如同築壩攔洪,一旦決堤,就是滅頂之災。不如任其緩緩宣泄,雖有些麻煩,卻勝在穩妥。”
他寧願現在多遇到幾次“意外”,也不想在關鍵時刻被積累到頂點的晦氣背刺。
收斂心神,陸離再次來到周樹家門口。依舊是那扇虛掩的門,他推門而入。
屋內依舊是一片被翻找過的狼藉,但比昨夜多了幾分死寂。
周樹直接躺在客廳中央的墊子上,或許那裡曾是他母親最後停留的地方,雙目緊閉,胸膛沒有絲毫起伏,也沒有心跳聲。
他“睡”著了。
屬於倀鬼的渾噩狀態占據主導,連昨日的複仇記憶,似乎也開始在魂魄不全的影響下變得模糊。
他的第一天,就在這空虛與死寂中,悄然過去。
陸離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灰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具被病氣縫合,依靠執念和倀鬼印驅動的軀殼。
他伸出手,一股墨黑的鬼氣自掌心緩緩渡入周樹體內。
鬼氣滋養著這具正在緩慢僵化腐敗的身體,起到一定的“防腐”效果,確保他能“完整”地度過剩下的六天。
做完這一切,陸離走到那張還算完好的舊沙發前坐下。
他掏出手機,從紅線鬼氣裡拿出充電寶,想著瀏覽一下信息。
手機剛連上網絡,便接連彈出數條信息,大部分來自芍藥和馮瑤月。
馮瑤月發來了十幾條消息,從她們安全到家的報平安,到對路上風景的吐槽,最後幾條開始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
【陸道長,那個……雲裳君她……後來怎麼樣了呀?她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