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冷光漸漸被黃昏吞沒,我站在樓前台階上,晚風穿過指縫,帶著初夏特有的微溫。發間那枚貝殼發卡輕輕晃了一下,像是回應風的撩撥。我抬手按了按,確認它還在——這枚小小的、帶著弧度的銀飾,是我從檢測儀前起身時,自己彆上去的。
江逾白站在幾步外,背對著我,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他沒說話,隻是微微側頭,示意我跟上。
我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
巷子藏在老教學樓後頭,夾在兩堵斑駁的牆之間,窄得隻能容一人通過。十五年前,這裡是通往器材室的捷徑,也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至少,我以為那是第一次。
可現在,我知道不是。
水泥封死了門,灰白一片,像一道結了痂的舊傷。我站在門前,指尖輕輕蹭過那粗糙的表麵,忽然有些不敢看它被打開的樣子。
“每年一次。”江逾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得幾乎融進風裡,“我來砸一次,直到今天能和你一起進去。”
他從外套內袋取出一塊紅磚,邊緣早已磨得發亮,像是被無數個夜晚摩挲過。磚身一側,纏著一小段褪色的織物,藍底白點,是我童年常穿的那條裙子的布料。他沒解釋,也不必解釋。
他舉起磚,砸向門縫。
“砰——”
碎石飛濺,灰塵揚起,嗆得我後退半步。他沒停,一下,又一下,節奏穩定,像在完成某種儀式。最後一擊落下時,門框鬆動,裂開一道縫隙,透出裡麵昏暗的光。
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先走了進去。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牆麵,斑駁的水泥上全是劃痕,起初我以為隻是胡亂塗鴉。可當我走近,指尖順著一道深痕滑下,突然觸到一個熟悉的弧度——貝殼。
每一筆“+1”,旁邊都刻著一枚小小的貝殼,和我童年那條項鏈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找到你+520次。”我輕聲念出牆上那行字,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輕輕回蕩。
“第一次,是你穿著藍裙子跑過小學門口,書包帶子斷了,你一邊走一邊甩。”他站在我身後,聲音很近,“最後一次……是昨天。”
我轉過身,光束斜斜地切過他的側臉,映出他眼底的靜。不是執念,也不是悲壯,而是一種終於被看見的坦然。
牆角堆著灰燼,半埋著一本燒焦的筆記本,封麵隻剩一角,隱約可見“林溪”兩個字。我沒去撿,也不必撿。那些年他記下的每一筆,早已在這一刻,刻進了我的記憶。
“你不怕我承受不了嗎?”我忽然問,“這麼多……這麼重的等待。”
他搖頭,“我怕的是你不知道。”
我笑了,抬手摸了摸發卡。這第七次複刻的貝殼,承載著他七年的堅持,讓他以我熟悉的方式回到我身邊。
“走吧。”我說。
他點頭,跟在我身後走出器材室。
警報聲是突然響起來的,尖銳而急促,校園安保係統終於檢測到了破壞痕跡。江逾白反應極快,一把牽住我的手腕,“走!”
我們沿著舊巷狂奔,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裡來回撞擊。拐過轉角,地下通道的入口就在眼前。他拉著我衝進去,風在耳邊呼嘯,像十五年前那個雨夜,醉漢的腳步聲追在身後,傘被風吹翻,雨水混著薄荷味的洗發水氣息撲在臉上。
列車從遠處駛來,隧道開始震動。
我們停下,靠在牆邊喘息。車燈由遠及近,光影在牆上快速流動,切割著我們的輪廓。風掀起我的發絲,貝殼發卡晃了一下,差點脫落。
我仰頭看他,他正低頭望著我,眼神深得像要把我吸進去。
“還記得傘的味道嗎?”我輕聲問。
他瞳孔猛地一縮。
下一秒,他抬手將我抵在牆上,另一隻手扣住我的後頸,吻落下來。
不是試探,不是衝動,是穿越了十五年光陰的抵達。他的唇很涼,像雨水,卻又帶著灼人的溫度。我閉上眼,手指攥住他校服的衣角,仿佛隻要鬆開,這一刻就會像煙一樣散掉。
列車呼嘯而過,強風卷起我的發絲,發卡終於鬆脫,滾向鐵軌邊緣。
我感覺到它離開了我的發間,卻沒有去追。
它滾過水泥地,撞上鐵軌,又被氣流卷起,懸在空中一瞬——
然後,被疾馳而過的列車風壓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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