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實驗室走廊還泛著消毒水的氣味,我抱著實驗報告往307報告廳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筆杆。那支淡藍色墨水的筆,是昨夜天文台門口他遞過來的,溫熱的掌心覆上我的手指,像一場無聲的交接。現在它安靜地躺在我的校服口袋裡,筆帽微涼,卻成了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點。
報告廳的門剛推開,空氣就變了。
原本嘈雜的討論聲像被剪斷一般戛然而止,幾十道視線齊刷刷掃過來,帶著審視和懷疑。我腳步沒停,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把報告放在桌上。導師站在講台前,臉色嚴肅,手裡捏著一份打印的數據表。
“林溪同學。”他聲音不高,卻壓得整個房間都靜了,“你的微生物培養實驗數據,存在顯著異常。”
我抬眼。
“第12小時的菌落密度突增,超出正常生長曲線三倍以上。”他將投影切換,屏幕上赫然是我記錄的圖表,“我們有理由懷疑——數據被人為篡改。”
台下響起低低的議論。有人冷笑,有人搖頭。我聽見後排傳來一聲極輕的吸氣聲,像是刻意壓抑的得意。
我沒有看蘇倩倩。
我隻是低頭,翻開報告封麵,目光落在第一頁的實驗日誌上。日期、時間、操作步驟,全部由我親手填寫,一筆一劃,清晰可辨。我的手指慢慢收緊,觸到口袋裡的筆——那點微涼的金屬感,竟讓我呼吸穩了下來。
“我可以查看原始培養皿嗎?”我說。
聲音不抖,出乎我自己意料。
導師皺眉:“你是在質疑我們的檢測流程?”
“不是。”我抬頭,直視他,“如果數據造假,不可能沒有物理痕跡。真正的培養過程,會在皿壁留下擴散路徑、邊緣菌絲形態、甚至操作者的指紋殘留。這些,係統都能追溯。”
教室裡安靜了一瞬。
有人嗤笑:“說得跟真的一樣。”
我依舊沒動。隻是從包裡取出實驗服,慢慢穿上。拉鏈拉到胸口,袖口翻出內側的標簽——白色布條,印著學號和姓名,條形碼清晰。
江逾白就坐在我斜前方。
他一直沒回頭,但我看見他右手輕輕碰了下口袋,像是確認什麼還在。然後,他緩緩站起身。
“老師,”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建議先看培養皿邊緣。”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走到實驗台前,戴上手套,拿起我的培養皿,放在顯微鏡下。調整焦距後,他將畫麵投到大屏上。
“請看這裡。”他指向邊緣一處細微的弧形凹陷,“三道平行劃痕,間距一致,曲率符合貓科動物前爪的生理結構。”
教室裡一片寂靜。
“我家貓上周舔過我放在實驗台邊的手套,”他繼續說,語氣像在講一道習題,“唾液中的蛋白酶可能影響了瓊脂表麵張力,導致菌落向外擴散時產生非對稱加速。這種乾擾無法偽造,隻會出現在真實培養環境中。”
有人低聲問:“那……數據突增怎麼解釋?”
“生長速率受多重因素影響。”江逾白調出另一組畫麵,“溫度波動、光照變化、甚至操作者開蓋時間的微小差異,都會造成短期峰值。但最關鍵的是——”他轉向係統終端,插入掃描儀,“每件實驗服的標簽都與操作者綁定,每日自動上傳日誌。”
屏幕亮起。
【操作記錄:x|林溪|0815進入實驗室|1003更換培養基|1218記錄數據】
時間點精確到秒,全程無中斷。
“標簽無法遠程複製,”江逾白說,“必須由本人穿著並進入信號區才能激活。如果有人想偽造數據,她不可能在不穿實驗服的情況下完成所有步驟。”
話音落下,教室裡再沒人說話。
我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發熱。
就在這時,後排傳來一聲椅子拖動的刺耳聲響。
蘇倩倩猛地站起來,臉色發白。她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支試管,指尖用力到發抖。下一秒,她像是想往前衝,腳下一滑,試管脫手墜地。
“啪——”
玻璃碎裂聲炸開。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她怔在原地,低頭看著腳邊的碎片,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