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影在雨裡站了很久,傘始終沒有撐開。我盯著那模糊的輪廓,指尖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江逾白的手仍扣著我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穩定得不像話。
心跳還在。
我低頭看去,他腰側的光紋沒有因為手機關機而消失,反而隨著呼吸節奏微微起伏,像某種沉睡後蘇醒的脈搏。腕上的發圈勒著皮膚,那圈黑色橡皮筋曾被我丟在圖書館的筆記裡,如今卻纏在他手上,也纏在我心上。
“這光……”我聲音有點啞,“高一就有了嗎?”
他點頭,目光沒移開。“從你第一次走進教室,它就開始記錄。”
我怔住。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驚人的話,而是他回答時,左手無意識地撫過襯衫第三顆紐扣的位置——那裡殘留著一點微弱的光痕,像是被反複點亮過無數次,終於耗儘了能量,隻留下一道印記。
原來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在等了。
雨還在下,教學樓像被隔絕在世界之外。我們之間卻不再有空白。我忽然明白,那些全息影像、心跳同步、ar投影,都不是係統的安排。它們隻是被藏得太久的真實,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想看看。”我說,“完整的。”
他看著我,眼神很輕,像怕驚走什麼。“你想看什麼?”
“你沒說出口的那句。”我抬眼,“我想知道,七年前的你,到底準備對我說什麼。”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鬆開我的手,轉身走向樓梯。腳步很穩,沒有回頭。我跟上去,腳步落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熟悉得像是走過無數遍。
天文台在頂樓,門禁是雙人生物識彆。他站在麵板前,示意我將手掌貼上去。我照做,但心跳忽然加快,指尖發涼。係統紅燈閃爍,提示錄入失敗。
“彆急。”他在旁邊低聲說,“還記得嗎?你說要聽沒有係統的跳動。”
我閉了閉眼,把注意力從“驗證真假”轉到“感受真實”。掌心貼著冰冷的識彆區,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漸漸地,心跳慢了下來。
“滴”的一聲,門開了。
他推門而入,我跟著走進去。控製台屏幕亮起,一行小字一閃而過:“記憶源文件:x__0713”。時間戳熟悉得讓我心頭一顫——和素描本上貼紙的日期一模一樣。
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麵板上輕點幾下。穹頂緩緩開啟,雲層裂開一道縫隙,星光灑落進來,照在中央的投影區。
光影浮現。
是操場。清晨,陽光斜照,樹影斑駁。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站在跑道邊,背對著鏡頭,正對著前方某個方向反複張嘴,像是在練習說話。
那是高一開學第一天。
我認出來了。那天我作為轉學生,獨自站在操場邊緣,手裡抱著新發的課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走。背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卻隻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快步走開。
原來他當時就在那裡。
投影裡的少年忽然轉過身,是年輕的江逾白。他嘴唇開合,聲音卻沒有傳出來。我屏住呼吸,往前一步,伸手觸碰那虛影的嘴。
指尖穿過的瞬間,耳邊響起一道極輕、極乾澀的聲音:
“林溪,我能……認識你嗎?”
聲音很輕,帶著明顯的顫抖,像是練習了很多遍,依然控製不住緊張。我眼眶一下子熱了。
這就是我一直找的聲音。
不是告白,不是承諾,隻是一個少年站在陽光裡,鼓足勇氣想靠近我的第一步。他甚至不敢看我,隻能對著我的背影練習這句話。
我站在原地,眼淚無聲地滑下來。一滴落在控製台接口處,設備輕微震了一下,屏幕自動保存新文件:“x_eotion_sync_2023”。
他沒說話,隻是站在我身後,安靜地等我消化這一切。
我慢慢轉過身,解下發圈,重新套回自己手腕。然後,我牽起他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左胸口。
他呼吸一滯。
“現在,”我看著他眼睛,“輪到你聽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