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傘柄站在宿舍樓下，雨水順著傘骨滑進袖口。他剛轉身進門，背影被水汽裹住，那句“想被你淋到”還在耳邊回蕩。我沒追上去，隻是低頭看著傘內補繡的那行字——“2025.04.06晴·他說想被我淋到”。
心跳得有點亂。
第二天實驗課結束，我收拾東西準備走，忽然想起u盤落在實驗台角落。那是個黑色的小物件，平時用得不多，但裡麵存著剛做的數據。我折返回去，燈已經關了大半，隻有儘頭那排插座還亮著微弱的藍光。
我摸到自己的u盤，正要拔下來，餘光瞥見旁邊插著另一個。
通體漆黑，側麵刻著三個字母：gx。
我手指一頓。
這標記我見過。在圍巾上，在傘柄上，在他鎖屏照片的角落裡。可這個u盤……不是我的。
我猶豫三秒，拔下來塞進口袋。
回到自習室，我插進電腦。屏幕一閃，自動彈出播放窗口。視頻封麵是圖書館自習區的固定機位，時間戳顯示：2018.03.14。
我點開。
畫麵裡的我正趴在桌上睡著，頭發散在試卷邊，旁邊空著的座位是江逾白常坐的位置。他不在，但我在這。鏡頭穩穩地對著我，連我翻身時壓皺的衣角都清晰可見。
我猛地合上筆記本。
呼吸有點發緊。
我又點開，繼續往下翻。一段段視頻按日期排列，命名規則整齊得近乎偏執：x圖書館午睡、x雨天未帶傘、x生理期d2……
每一段都有標注。
我翻到最早的一條——2015.09.18，我剛上高一，穿著寬大的校服蹲在樹下找丟失的羽毛球拍。鏡頭從高處俯拍，角度固定，正是圖書館後門上方那個攝像頭的位置。
係統震動了一下。
「解鎖心動瞬間103：江逾白建立的林溪專屬數據庫，含3872段監控錄像，命名規則：x+事件+日期」
我盯著那串數字，喉嚨發乾。
不是偷拍。是記錄。
像他記下我愛吃的菜，像他每年織一條同款圍巾，像他在傘骨上繡遍風雨提醒——這些視頻，是他另一種形式的“在場”。
可我還是喘不過氣。
我抓起u盤衝出自習室，直奔他宿舍。門虛掩著，我推門就進。
他正坐在桌前，左手捏著鑷子，右手攤開一塊碎裂的瓷片。桌上鋪著白紙，拚圖般排布著咖啡杯的殘骸——是那個我摔過的杯子，他一直留著。
他抬頭看我，眼神沒躲。
“你都知道了？”他放下筷子，聲音很輕。
“你監控我。”我聽見自己說，“七年。”
他沒否認。而是翻過左手掌心，露出一枚發黃的創可貼，邊緣已經卷起，貼在指根處。“2016年，你摔杯子那天。我徒手撿碎片，割傷了。”
我盯著那塊舊創可貼，血跡乾涸成褐色。
“我留著它，是因為那天你說‘不用管我’。”他聲音低下去，“後來每次看到它，我就想，如果我不‘管’你，誰還會管？”
我眼眶發熱。
“我不是在監視你。”他抬眼看著我，“我隻是想知道，在我沒出現的時候，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淋雨，有沒有……一個人躲在廁所哭。”
我猛地抬頭。
他記得。
記得我有次生理期疼到蹲在教室門口，記得我被小組排擠後在天台坐了一中午，記得我冬天總忘了帶傘，在校門口猶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宿舍。
那些我以為沒人看見的時刻，全被他存進了這個u盤。
“你累嗎？”我忽然問。
他笑了下，把創可貼輕輕揭下來，放在拚了一半的杯子旁邊。“累。但看到你昨天把傘塞給我，值了。”
我站在原地，手指還攥著u盤。
忽然，我打開筆記本，重新點開那段視頻。畫麵跳轉，我正走在圖書館走廊，蘇倩倩從拐角探出頭，舉起手機對著我拍照。鏡頭一轉，畫麵分割成四格，其中一格迅速放大，鎖定蘇倩倩的手。
下一秒，廣播響起機械音：“請三樓東側通道的同學，不要隨意拍攝他人。”
畫麵外，是江逾白的聲音。
他早就發現了。
不止發現，還動了手。
我關掉視頻，輕聲問：“你是不是……一直在擋在我前麵？”
他沒回答，隻是低頭繼續拚那塊瓷片。鑷子夾起一片，輕輕嵌進裂縫，動作穩定得像在修複某種信仰。
我忽然明白過來。
圍巾是他偷偷看我的證據，傘是他替我擋雨的證明，而這些視頻——是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一點一點，把我遺落的時光撿回來。
我坐到他對麵，把u盤推過去。
“讓我看完。”我說。
他抬眼，眸色很深。
我點頭：“全部。”
他沉默幾秒，伸手把u盤接到自己電腦。屏幕亮起，文件夾展開，密密麻麻的視頻列表往下滾，直到最後一項。
一個未命名的加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