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的時候,江逾白的手還扣在我腕子上,力道沒鬆,像是怕我突然消失。
四周是半透明的繭狀空間,像被一層溫潤的膜包裹著,不冷也不熱。空中漂浮著一些發著微光的小東西,形狀像蝴蝶,翅膀微微顫動,每一隻都映出一段畫麵——我們站在圖書館門口,他遞給我筆記;我在食堂低頭吃飯,他不動聲色把香菜挑走;我摔在操場,他衝過來扶我……
都是真的事。
不是係統生成的婚禮模板,不是百萬次模擬裡的完美劇本,是我們磕磕絆絆走過的真實片段。
“你還記得解剖課嗎?”他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但很穩。
我愣了一下。
他從袖口抽出一把銀白色的小刀,刀刃短而薄,邊緣有些磨損。是醫學院發的那款解剖刀,他一直留著。
我接過刀,指尖蹭過刀柄上一道淺淺的劃痕——那是我上次實驗課不小心留下的。
“你還留著?”我問。
“東西用習慣了,就不想換。”他看著我,眼神很輕,卻落得很深,“人也一樣。”
我沒說話,隻是把刀攥緊了些。刀柄冰涼,掌心卻熱。
這感覺是真的。
不是係統設定的溫度,不是數據模擬的觸覺。是我能握得住的現實。
繭壁忽然泛起一層波紋,像水麵上被風吹皺。那些蝴蝶狀的記憶結晶開始聚合,往四周擴散,貼上繭壁。
然後,透明了。
外麵不是禮堂,也不是校園,而是一片無法定義的空間。無數個“我們”出現在不同的場景裡——
戰火紛飛的廢墟中,我被他護在身下,頭頂是呼嘯的炮火;
末日避難所裡,氧氣即將耗儘,他把麵罩塞進我手裡;
暴風雪中,他背著我走,腳印一路延伸到看不見儘頭的雪原;
養老院的長椅上,兩個白發老人十指相扣,陽光落在他們交疊的手背上……
我呼吸一滯。
這些不是幻想。
是係統曾經推演過的可能性。
是我們沒走過的路,卻在某個維度裡,真實發生過。
“它算了很多。”江逾白站到我身後,聲音貼著我耳側響起,“算我們相遇的概率,算心動的節點,算分離的誘因。”
我盯著繭壁上那個雪地裡的背影,喉嚨發緊。
“可它漏了一點。”
他手臂環上來,輕輕攏住我。
“你總會選我。”
我轉過身,抬頭看他。
他眼底有光,不是係統投射的,是活人眼裡才有的溫度。
“因為你一直在等。”我伸手,指尖擦過他眉骨,“從我第一次站在教室門口,手抖得拿不住筆記那天開始。”
他笑了下,沒否認。
那些記憶蝴蝶開始緩緩旋轉,像是完成了使命,準備消散。
繭房輕微震顫了一下。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係統徹底退場了,但我們的存在還沒完全錨定。
得做點什麼,把“我們”真正留下來。
我咬破指尖,血珠立刻滲出來。
江逾白皺眉:“做什麼?”
我沒答,轉身麵向繭壁,用血畫了兩個簡筆小人。
一男一女,手牽著手,歪歪扭扭的,像高中生課本邊緣塗鴉。
“這次。”我輕聲說,“換我們來寫故事。”
他靜了幾秒,忽然抬手,覆上我的手背。
他的指紋壓在我的血跡上,按在兩個小人的心口位置。
“以心跳為契。”他聲音很輕,卻像刻進骨頭裡,“生死相隨。”
話音落的瞬間,所有記憶蝴蝶同時振翅,化作細碎的光塵,簌簌落下。
光塵沒入我們交握的手,順著血脈往身體裡滲。
我感覺到心口一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落了地。
繭房停止震顫,變得異常安靜。
那些曾經被係統記錄、模擬、操控的瞬間,終於成了隻屬於我們的記憶。
不是任務,不是數據,不是百萬次婚禮中的一次重演。
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路。
我低頭看掌心,那道曾浮現代碼符號的痕跡已經淡了,隻剩一點微紅,像被陽光曬過的皮膚。
江逾白的手一直沒鬆開。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我嗎?”我問。
“記得。”他答得很快,“九月十七號,你站在我課桌旁邊,手裡攥著借來的筆記,臉有點紅,但裝得很冷。”
“我不是裝。”我糾正,“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知道。”他笑了,“你每次緊張,就會把筆帽拔下來又按上去。”
我一愣。
這習慣我自己都沒發現。
“你還記得什麼?”
“你大一上實驗課打翻試管,自己蹲在地上收拾,沒人幫你,我過去遞了抹布。”
“那次你襯衫沾了試劑,後來洗不掉。”
“我不換。”他說,“就那一件。”
我忍不住笑出聲。
笑完,又有點鼻酸。
這些細碎的瞬間,原來他都記得。
不是係統提醒,不是任務提示,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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繭房的光開始變暖,像是被夕陽浸透。
那些光塵落儘後,空中浮現出一行極淡的字,像是用光絲繡上去的:
「心跳對的人,才是對的人」
和戒指內圈刻的一樣。
但這次,是直接浮現在空氣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