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從停車場吹進來,帶著一點涼意。我站在公證處門口,手裡攥著手機,屏幕上還停在那條技術員發來的消息。江逾白站在我旁邊,外套搭在手臂上,神情平靜。
“準備好了?”他問。
我點點頭,把手機塞進包裡。
林母已經在裡麵等我們了。她坐在接待區的椅子上,膝蓋上放著一個用舊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手指一直輕輕摩挲著外層的紙麵。看到我們進來,她立刻站起身,眼神有些慌。
“這……這個壺,真要帶進去嗎?”她低聲問我。
“是爸爸留下的東西。”我說,“你想讓它見證,那就讓它在。”
她吸了口氣,用力點頭。
公證室不大,靠牆擺著一排檔案櫃,正中間是一張長桌,兩名公證員已經就位。江逾白遞上文件夾,裡麵是他提前準備好的股權信托方案。我坐到指定位置,林母把那個紫砂壺放在桌角,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公證員翻了幾頁,眉頭微皺:“這份信托條款中,股權生效與婚姻存續狀態掛鉤,我們需要確認是否符合雙方真實意願,且不違反公平原則。”
“這是我和他共同決定的。”我開口。
江逾白接道:“所有條款三年前已完成初稿,經過三次修訂,律所前置審核通過,電子存證時間可查。”
公證員抬頭看了我們一眼,沒再說話,繼續審核材料。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一個穿深灰西裝的男人走進來,手裡拿著文件夾,目光掃過我們,最後落在桌上的紫砂壺上。
“我是蘇倩倩女士委托的代理律師。”他說,“根據文物檢測機構出具的報告,這件所謂‘父親遺物’的紫砂壺,燒製時間不超過六個月,屬於新工藝品,不具備情感信物的合法性基礎。”
屋裡一時安靜。
林母的手一下子抖了起來。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我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溫聲道:“媽,彆緊張。”
然後我對公證員說:“既然有質疑,那就做個鑒定。我們配合。”
江逾白已經打開了平板,調出一份三維掃描圖。畫麵放大,聚焦在壺底刻痕處。
“這是去年博物館修複室做的非破壞性掃描數據。”他說,“可以看到,底部‘贈愛女林溪’五字的刻痕深度分布,與2017年手工篆刻工具的磨損曲線完全吻合。現代電動刻刀無法複現這種波動軌跡。”
他又切到另一組圖像:“更關鍵的是,這幾個字下方,有一串模印數字——xxxx。”
我的呼吸頓了一下。
那是我的高考準考證號。
“這個號碼從未公開。”江逾白看著那位律師,“您知道它是怎麼出現在七年前的一隻未完成壺胚上的嗎?”
律師臉色變了。
江逾白點開一段視頻。畫麵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個少年站在工作台前,將一隻素坯交給一位老師傅。
“2017年秋季拍賣會後台。”他解釋,“我當時訂製了一批紀念茶具,其中一件,特彆叮囑師傅:‘刻字用她的準考證號,藏在款識下麵,彆讓人看見。’”
鏡頭拉近,老師傅低頭接過壺胚,在邊緣寫下編號。正是那一串數字。
視頻結束,屋裡沒人說話。
林母忽然紅了眼眶:“那年你丟過準考證,回家哭了一場。我以為你爸燒了那張複印件……原來你還留著。”
我沒看她,隻是盯著那把壺。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落在壺身上,暖得像一層薄紗。
那位律師沉默了幾秒,終於開口:“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這份感情的真實性。法律不承認私人情感作為財產權屬依據。”
“這不是為了說服你。”我說,“是為了讓該知道的人知道。”
我轉向公證員:“我們可以繼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