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傘收起的時候,水珠順著傘骨滑落,在地麵砸出幾個小點。我抱著那本舊習題冊,指尖還殘留著紙張被雨水浸軟的觸感。江逾白走在旁邊,西裝肩頭濕了一片,他沒去擦。
我們都沒說話,但和之前不一樣了。有些東西在廢墟裡被重新撿了起來,不再藏在鏡頭背後,也不再埋進七年的沉默裡。
車子開回市區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江逾白低頭看了眼屏幕,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股東大會提前了。”他說,“二叔剛發來的通知,半小時後開始。”
我握緊了包帶,“他想做什麼?”
“不知道。”他聲音很穩,“但不會是好事。”
我沒再問。車拐進江氏總部大樓地下車庫,電梯一路升到頂層。會議室門口站著兩個助理模樣的人,看到我們,微微低頭示意。我走進去時,把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輕輕放進隨身的帆布包裡,拉好拉鏈。
長桌儘頭,二叔已經坐在那裡。他穿著深灰西裝,袖扣鋥亮,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像一位體麵的長輩。
“來了。”他開口,語氣熟稔,“坐吧。”
我沒有應聲,隻和江逾白並排坐下。金屬椅腿與地麵摩擦,發出短促的一聲響。
他翻開麵前的文件夾,慢條斯理地說:“今天召集大家,是有個決定要宣布。”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我正式放棄對江氏集團的繼承權。”
會議室裡一片靜默。
我以為他會提出什麼交換條件,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脊背一緊。
“不過,”他抬眼看我,“林小姐,我希望你能簽一份保密協議。關於江家過去幾年的所有內部事務,尤其是涉及逾白的部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不能再對外透露。”
我盯著他。那張臉依舊帶著笑意,仿佛隻是在談一場普通的家庭協商。
“否則,”他合上文件夾,輕聲道,“有些事,未必適合公之於眾。”
空氣像是凝住了。
我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平穩而清晰。
然後我笑了下。
“您讓我簽保密協議?”我說,“因為怕我說出真相?”
我沒等他回答,直接打開包,拿出硬盤,插進主控台接口。大屏幕一閃,第一張圖跳了出來——2017年5月20日,博物館外廊簷下的監控截圖。一個穿灰色衛衣的女孩蹲在地上,咖啡杯碎裂,紙張散落。時間戳精確到秒。
“這是我和江逾白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遇。”我說,“不是在學校,也不是在圖書館,是在這裡。”
畫麵切換。一張偷拍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我站在展廳玻璃前看展品,側臉被陽光鍍了一層淺金。拍攝角度隱蔽,卻清晰得能看見我睫毛的影子。
“這張照片存在他相機裡七年。”我繼續說,“還有這個。”
下一幀是校徽碎片,邊緣焦黑,是從火災現場撿回來的。接著是房產證上的咖啡漬、量子玫瑰標本的殘片、微信聊天記錄的時間軸……一件件物品按年份排列,像一條無聲流淌的河。
“這些不是秘密。”我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楚,“它們是我活過的證據。你要我否認這七年?可以。但先問問江逾白願不願意否認他自己。”
全場沒人出聲。
二叔的臉色變了。他想打斷,可投影自動跳轉到了最後一張——u盤特寫,上麵刻著的“yx?jy”清晰可見。
“這個u盤,是你親手交給董事會的‘黑料證據’之一。”我看向他,“你說裡麵全是偽造的情侶信物,用來證明江逾白徇私。可現在,它成了我們最真實的見證。”
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一下,忽然冷笑:“所以你就拿這些情啊愛的東西來威脅我?誰會信一個外人說的話?”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說,“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就在這時,江逾白站了起來。
他沒有看我,而是直視著二叔。
“書房第三格抽屜,有個牛皮紙袋。”他說,“寫著‘舊檔留存’。裡麵那份1997年的領養證明,為什麼一直沒銷毀?”
二叔猛地抬頭。
“你不是江家人。”江逾白的聲音依舊平靜,“我爸收養你,是因為你母親救過他一命。可你這些年,用這個身份拿了多少資源?參與了多少決策?現在又要拿林溪當擋箭牌,洗清你自己?”
他停頓一秒。
“律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你選現在簽字,還是等法庭上公開?”
會議室徹底安靜下來。
二叔的手指開始發抖。他死死盯著那份放棄繼承權的文件,像是第一次看清它的重量。
幾秒鐘後,他抓起筆,在保密協議上狠狠劃了一道叉,墨跡撕裂紙麵。然後,他翻開另一份文件,在簽名處寫下名字。
筆尖用力過猛,差點劃破紙背。
簽完字,他緩緩站起來。挺直的背脊好像一下子塌了下去。他沒看任何人,轉身走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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