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順著傘沿滑落,在鞋尖前一寸的地磚上砸出小小的水花。江逾白的手還牽著我,掌心的溫度一直沒散。我們走到宿舍樓下,他鬆開手,把傘柄往我這邊偏了偏。
“你上去吧,”他說,“明天見。”
我沒立刻轉身,站在台階上看著他,“我想去開會。”
他頓了一下,點點頭,“嗯,去吧。”
我撐著傘走上樓,雨水在傘布上輕輕敲打,像某種緩慢的提醒。那些曾經壓在心頭的東西,現在終於輕了。
第二天一早,陽光已經曬乾了昨夜的潮濕。我穿過教學樓走廊,推開會議室的門時,裡麵已經坐了幾個人。陳露坐在長桌一頭,正低頭翻文件,聽見動靜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立刻亮起來。
“林溪!來得正好!”她拍了下手裡的本子,“就等你了。”
我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把包放在桌上,環顧一圈。幾張陌生麵孔,大多是低年級的學生,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正拿著草圖比劃著什麼。空氣裡有咖啡和打印紙的味道,討論聲嗡嗡地響。
“咱們先過一遍主題方向。”陳露翻開記錄本,“目前有幾個提議:‘青春不散場’、‘下一站,未來’、‘致我們滾燙的四年’……大家還有什麼想法?”
有人舉手說想做燈光秀,有人建議搞一場露天音樂會。提案一個接一個,聽起來都挺熱鬨,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我低頭翻開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主題建議”四個字,筆尖停住,一時沒往下寫。
這時,那個戴眼鏡的學弟突然站起來,手裡舉起一塊還沒裁好的橫幅樣布。
“我有個想法!”他聲音清亮,“叫‘七年之約’!”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他把橫幅翻過來,背麵是一張拚貼的老照片——2017年校運動會閉幕式那天,我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站在領獎台上接過學科競賽一等獎的證書。陽光落在肩頭,我笑得很用力,像是要把整個夏天都裝進去。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張照片,我自己幾乎都忘了。它不是官方發布的新聞圖,也不是班級合影,隻是一個偶然被捕捉的瞬間。我甚至不知道它被保存了下來。
“這是我在校史館數字檔案裡翻到的。”學弟語氣興奮,“你們看,這不就是最真實的校園故事嗎?有人為一個目標堅持七年,有人從入學第一天就暗戀同一個人到現在,還有人一路跌跌撞撞終於走到終點……‘七年之約’,不隻是時間,是承諾。”
沒人說話。
我盯著照片裡的自己,仿佛看見那個剛入學的女孩,孤僻、緊張、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角落。她不會想到,七年後,這張照片會被重新挖出來,掛在畢業典禮的主會場。
“這照片……哪來的?”我聽見自己問。
學弟撓撓頭,“係統自動歸檔的舊影像資料庫裡隨機抓取的,編號是xh20170615042。我覺得特彆有意義,就拿來做視覺主元素了。”
我輕輕點頭,沒再說什麼。
陳露看了看我,又看看橫幅,忽然笑了,“我覺得這個好。不浮誇,有記憶點,還能讓老生和新生都有共鳴。”
其他人陸續點頭附和。
可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這張照片的意義,隻有我知道得最清楚。那是我第一次在校級賽事中拿獎,也是那天之後,江逾白第一次主動遞給我一張寫滿解題思路的紙條。那天他站得很遠,我沒注意到他。
直到現在。
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江逾白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兩個紙杯。
“順路買了奶茶。”他把一杯放在我麵前,另一杯遞給陳露,“聽說你們在這兒開會。”
我抬頭看他,他衝我笑了笑,目光隨即落在學弟舉著的橫幅上。
他走近幾步,仔細看了看照片,忽然伸手,指尖輕輕點在右下角一處樹影交錯的地方。
“這裡,”他說,“有我。”
我們都湊過去。
放大後才發現,在領獎台斜後方的梧桐樹陰影裡,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抬著手,手裡握著一台老式相機,鏡頭正對著台上。
“那是你?”陳露驚訝地問。
江逾白沒回答,隻是看著我,“那天值班攝影組缺人,我臨時頂替的。本來不該拍學生個人,但我……按了快門。”
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