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宿舍門口,鑰匙在鎖孔前停了幾秒。門開了,屋裡安靜得能聽見窗簾被風吹動的聲音。陽光從窗戶斜進來,照在床單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光痕。
我把包放在椅子上,圍巾取下來疊好,放在枕頭邊。它還帶著一點溫度,像是剛從他身上拿下來那樣。我沒有馬上收拾東西,而是坐在床沿,盯著那條灰色圍巾看了很久。
然後起身拉開行李箱的拉鏈。住院這幾天衣服都堆在裡麵,有些已經皺了。我一件件往外拿,校服外套、運動鞋、舊筆記本,還有幾本落了灰的專業書。翻到最底下時,手指碰到一個硬紙盒的邊緣。
盒子不大,邊角有些磨損,上麵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寫著“劍橋資料·勿動”。字跡很熟悉,是江逾白的筆跡。我記得這箱子是他大二時帶回來的,後來一直放在我櫃子裡,說是有年份久的講義和筆記。
我一直沒動過它。
可現在,盒角露出一角藍色封皮,像被人匆忙塞進去又沒完全收好。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拿了出來。
打開盒子,裡麵除了幾份英文打印稿,就是那本藍皮筆記本。封麵沒有名字,但我知道是誰的。他在考試周用這個本子記重點,每次寫字都很用力,紙張背麵都能看出凹痕。
翻開第一頁,日期是2017年9月3日。
那天是我入學報到的日子。
後麵的記錄很規律,每天都有。起初隻是課程安排和學習計劃,但從某一頁開始,內容變了。
“今天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她坐了一下午。中途喝了兩口水,翻了五十三頁書。走的時候把椅子推回原位。”
“小組討論,沒人接她的話。她說完就低頭整理筆記,手指一直繞著筆帽轉。”
“她拒絕了班長邀請加入社團的提議。理由是‘時間不夠’。其實她每天多出一個小時自習,隻是不說。”
我看著這些句子,喉嚨有點發緊。那些我以為沒人注意的瞬間,原來都被記了下來。
繼續往後翻,在中間一頁停住了。
一張照片貼在紙上。
是我參加新生辯論賽的照片。那天我穿的是白襯衫和黑色裙子,站在台上,一隻手扶著話筒,另一隻手微微抬起。背景是禮堂的紅色幕布,燈光打在我臉上,眼睛確實亮得很。
照片背麵有字。
“這個女孩說話時,眼睛像浸了蜂蜜的星星。”
我沒哭。隻是把本子抱在懷裡,靠著床頭坐了一會兒。
再翻下去,他的字跡依舊平穩,但內容越來越細。
“她不吃香菜,食堂打飯會特意挑出來。”
“下雨天不打傘,說是喜歡走路的感覺。其實是因為傘太小,兩個人撐不開。”
“上次我遞錯題集給她,她在走廊站了三分鐘才接過。手指冰涼。”
最後一頁是空白的,但夾著一張紙。
我拿出來一看,是b超單。
日期是上周三,我在醫院昏迷那天。預產期寫得很清楚,距離現在還有七個多月。檢查編號、醫生簽名、醫院蓋章都在,真實得無法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