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剛照進臥室的時候,手機屏幕亮了。我盯著那條推送看了很久,手指懸在半空,沒有點開。心跳比平時快了一些,但我沒動。
江逾白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滴著水。他看見我坐著沒動,走過來接過手機。我沒攔他,他知道密碼。
他看完,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聲音很輕:“彆看這些。”
“刪掉就行。”我說,“沒必要大張旗鼓。”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他說完就起身,拿了外套往外走。
“你要去哪?”
“實驗室。”
門關上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等我回來。”
我坐在原地沒動,窗外的風把窗簾吹起一角。樓下有鄰居遛狗的聲音,遠處傳來公交車報站。一切都很平常,可我知道,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
過了幾個小時,江逾白發來一張圖。是論文原始投稿係統的截圖,我的名字排在第一作者位置,提交時間是淩晨三點十七分。下麵附了一行字:那天你改到最後一版,我在門外站了四十分鐘,沒敢敲門。
我沒回消息,但心裡那根繃著的線鬆了一點。
傍晚時分,學校論壇開始流傳另一篇文章。標題寫著《關於林溪學術爭議的幾點澄清》,署名是江逾白。文章不長,列出了五項證據:實驗室門禁記錄、數據上傳日誌、手寫筆記掃描件、期刊編輯部回函、以及我們兩人在項目期間的所有郵件往來時間線。
每一條都標清楚來源和時間。
文章最後說:如果一篇論文值得被質疑,請先看完它背後的人寫了多少遍草稿。
我沒有轉發,也沒有評論。但朋友圈裡已經開始有人替我發聲。幾個之前不太熟的同學私信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是。他們說,早該這麼說了。
第二天上午,校門口來了幾輛采訪車。記者舉著話筒堵在實驗樓前,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林同學是否因為懷孕獲得特殊待遇?”
江逾白沒有回應。他讓助理發了通知,下午兩點召開簡短發布會。
我本來不想去,但他打來電話:“你在,和不在,是兩回事。”
發布會現場坐了不少人。有媒體,也有學生。沒有主持人,沒有提問環節。大屏幕自動播放一段視頻。
第一幕是我連續三周淩晨進出實驗室的畫麵。監控畫質不算清晰,但能看清我背著包,手裡拿著保溫杯,每次進去都在登記本上簽字。時間最晚的一次是淩晨四點十二分。
接著切換成論文文檔的修改記錄。不同顏色標注每一部分的撰寫者。模型推導部分全是我寫的,後麵加了一句批注:這部分邏輯嚴密,建議直接采用——jyb。
再往後,是我的筆記本掃描頁。一頁頁翻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過程。其中一頁角落畫了個小太陽,旁邊寫著:今天咖啡灑了,但結果對了。
畫麵漸漸變暗。
最後一張照片出現時,全場安靜下來。
是我坐在實驗室窗邊的樣子。陽光落在側臉上,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手裡握著筆,正在記錄數據。桌上放著一份b超單,被壓在文件夾下麵,隻露出一角。
字幕緩緩浮現:她不僅在完善一篇論文,更在孕育一個生命。而這兩者,都是最真實、最偉大的科學研究。
江逾白站在台前,拿起麥克風,隻說了一句:“每一組數據,都有她通宵的身影。而現在,她正在創造最偉大的數據。”
說完,他放下麥克風,轉身離開。
沒有人追出去。
我坐在台下靠後的位置,一直低著頭。直到身邊有人遞來一瓶溫水。我抬頭,是他。
“結束了?”我問。
“嗯。”他拉著我的手站起來,“回家。”
路上誰都沒說話。車開得很穩,紅燈停,綠燈行。路過那家常去的便利店時,他減速了一下,又繼續往前開。
回到家,他打開電腦,把發布會視頻存進一個文件夾。名字叫“我們的日記備份”。
“記一筆?”我靠在門框上問。
“已經存好了。”他合上電腦,看向我,“你說過,以後每件事都要一起寫。”
我點點頭,走到沙發邊坐下。電視還開著,正在重播發布會片段。聲音很小,幾乎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畫麵很清楚。